吾魂兮无求乎永生,竭尽兮人事之所能。
12.1
请将所有的苦难都降临在我身上,愿父母一如我心里的模样,永永远远那么坚强。
无论女儿在哪里,我爱你们胜过自己的生命。
小女孩掉进了水塘里,沉重的回忆藤蔓似的扯住她的脚踝,身上湿漉漉的寒渗透了心,雪水,泪水,她分不清了。
晚上回来,雪势从西往东,与我回去的路相反,路灯下的雪洋洋洒洒,还有车灯前面的,晚上等车,被雪花冷冽的霜包围,像极了小时候喜欢的那种玻璃质地八音盒,雪花下的小女孩。
回到住处,一个个喷嚏打着,毛茸茸的白色外套上覆着已经是化了的层层水雾。
夜是出奇的静,因为寒冷的到来。
12.2
以前有个早早入行的前辈说,写作维持不了生活。
那会儿,我才十几岁,无论见识与智慧都十分浅薄,并没有想把人生仅存的喜欢与现实生活挂钩,总觉得,生活苦楚,寒冷凛冽,而人生不大多也是这般模样,写作,是心灵上唯一的安宁。记忆会逐渐消退,但文字却是永恒。
现在,已经快要步入而立的年纪,我也看到了很多不愿见的物是人非,桃花依然笑春风,但始终不变的是,关于喜欢,仍是不愿将它视为理想中重要的一环。
朋友问,那你现在也是会得稿费啊。
但我却希望写过的字越少人看到越好,我说了这么多年以来,从未对别人袒露过的事实。
我只是在等一个答案。
他又问,是什么?
我在喜欢的事情上没有天赋。
可你在此有收入啊。他说。
收入与天赋是两回事。我静静地回答。
如果有天,我将天马行空的想法诸如笔下,而不再获得外界看来的物质后,那会儿,我心里多年反复的弹簧球,便是彻底落了地。
那这短暂半生来唯一的喜欢,就这样最终结尾了。
只是为得到偏向于没有天赋的回答?他的目光闪过一丝不理解,甚至是诧异。
我说,因为从小得到的否定太多了,而认可,已经变得不如否定踏实。
12.3
洗过两遍的黑色加绒裤,干了以后再穿上,膝盖跟脚踝的地方已经横起层层褶皱,跟上次可以区别,像是出于完全不同质地的布料。
关电源,提垃圾,对面的外贸小店关着铁门,这个下雪天都不曾关过一日的老人,隔着一条街,透过玻璃窗,是朦胧墙上陈列起的衣物小小空间,灰暗的底色只借由微微太阳光,外面的声音再也吵不到里面。
没了坐在靠玻璃窗喝茶的老人,也没了一丝生气。
12.4
外面的声音从天亮时逐渐嘈杂了起来,直到光线一点点又恢复了熟悉的黑色。
关着灯的房间,妈妈打来电话说下个星期要回来了。先在我这待几天,再去她那。
听起来很快乐,还问起这边带毛茸茸的大衣现在多少钱,我开着免提,眼泪在黑暗中滴落,静静地说,没怎么去商场,不知道呢。
妈妈又说,前两天拉着你爸爸,看上了一件,他没给我买,要不就回去了再买。
妈妈通常在这个时候是个小孩子,而家里有小孩了,作为倾听者的女儿便不再有资格是了。
心里也是这样认同,一路走来,聚聚散散,提醒又提醒的。
今天灵魂跟身体又发生了矛盾,昨天穿的衣服还放在箱子上,需要用肥皂将它们洗干净,桌子也得把点外卖没用的餐具收起来,地上的鞋子归置整齐,……
可是灵魂却不。
它发出抗议说,你不知道我很难过吗,别人不知道,你呢,你长在了与我一起的部分,洗衣,打扫,振作,可我心里的疼痛,已经不能使我理智表达出身体需要执行的事情。
身体不忍心。
后来,它躲进了黑暗的角落里。
12.5
天亮了大扫除
12.6
醒来时外面还是黑色,高楼格子间的灯光陆续亮起,第一个路口是等待着的红灯。
人一生身体与灵魂不冲突的时间就那么有限,之后,或许思想跟得上,身体却不想动。
而我一向觉得,人生不必长,所做的事情做了便已足够。
住酒店时,手机也被丢在了一旁,当振动第二遍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时,伸手摸到了桌上的炸弹,迷迷糊糊一连串不认识的数字,接听后,对方询问什么时候去上门拿退货?
我最近没有退货。我揉揉头发,茫然四顾。
是当当的,有一本《自由及其背叛》……
等我意识慢慢恢复,才反问他,那都是我上个月初就已经申请的,你们怎么现在才拿?
平台上也是刚通知到我这,真不好意思。
在我已经等不来上门的时间里早已忘记这件事,现在隔了一个多月,他又突然冒出来,而且是我根本不在家的时候。
想着尽量不要再将这件事拖延下去,便说下午六七点的时候来拿吧。
跟朋友打电话,让她下班了去我家将书柜第三层的架子上拿出那本书,顺便请她帮我给多肉们浇浇水,回去给她带礼物。
间隔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退货这件事总算接近告落。
每当身处在景色如画般的地方时,心里总会升起一种浓重的眷恋与不舍,眷恋的是自己也被这大自然温暖的包围,而不舍,便是知道自己要离开的脚步,推迟再推迟,结果还是要回到熟悉又不再提起活力的环境里。
一整片的天空掉进了水里,那么清澈,那么安宁,骆驼俯下身子守在一旁,……
灵魂留在这里就好了,让它随着轻盈的风,听拂过绿草地的沙沙声,水波流动,云朵是轻柔的层层白色,神秘而看不到尽头的天空是我最喜欢的蓝。
忘了前世唯一的爱人,忘了无时无刻噬心的悲恸,忘了需要担负的责任,请让那渴求自由的灵魂留在这里吧。
暮色四合,在回程路上,弯月高悬依然清冷,坐在前面的朋友早已睡着,寒冷从车缝挤进来,我将自己埋进身上裹紧的大衣里,眼泪是流也流不尽的不舍。
12.7
理解自己的命运是很漫长的过程。
我说我现在不哭了是假的,但是,在这冗长又无意义的日复一日里,从熹微到暮色,冷也冷过,伤也伤过,这条羊肠小径上,从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走。
签字的时候,我对快要走出诊室的医生说,我手有点抖。他说,那慢慢写。
走出那个诊室,不见一阵的她出现了,问现在给你家里打电话吗?
不。又不是大事。又不是确定的事。
出电梯,风也似比以往更冷了些。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原来最好的时光在过去,在一切都是零的那会儿。
头发还没干,今天跟好久不联系的姐姐,同学,还有她,都断断续续说了会儿话。
今年事太多了,来来往往都是陌生人,走在街上,你永远不知道头上掉的只是一片轻柔的落叶,还是一记重力的冰雹。
12.8
一夜没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起身喝口水,看下手机,从入睡前凌晨两点多到现在也只是也才三点多,很清楚这次不是失眠,而是由心里蔓延开来的丝丝畏惧。
关机,开机,查病症,再关机……
整夜的时间都用在了重复这件事上,而我已经害怕了天亮。
12.9
等待结果的走廊多数是脚步踱来踱去,再往上瞧便是垮垮的脸一副茫然四顾的神情,在我的前一个是还需要注意防护的小男孩,再往前,是敞开着棉服外套风尘仆仆的女人,还有保安推来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他的目光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甚至是很多人眼中的焦灼也没有,黑色外套松松垮垮的披着,手放在扶手两侧,我坐在角落的长椅里,除了帮忙有些来人不知道哪里排号时,还观察了整个大厅的自周环境,两个检测门,挤在中间小小的是排号刷卡处。
屏幕上名字滑动位置在北面靠近检查入口的墙上,蓝色的字,同一行里,有序号,有名字。
静静地等,只有自己能承担的事情。
想起一桩往事,小时候被以为是有传染性的疏离,同学们都渐渐不爱跟我玩,后来病好了,又你打我闹混在一起,他们的笑容里忘记了曾经有过疏离这件事,只有我记得。现在长大了,原来那种敏感又破碎的感觉,这么多年后,在我身上再重新经历一遍。
而我跟小时候不同的是,事情发生那就坦然面对。
我拍着那扇唯一通往你那边的门,一声一声,可你始终听不见,看不见。
洪都拉斯你呆够了吗,那是绝望里的断井颓垣。
12.10
红灯,车流,漫漫长路。
12.11
路在那等你,你看,不知道去哪的路在等你。
12.12
一石激起千层浪
12.13
12.26
从来不曾问过你,健康与快乐,你选择哪一个?
不曾问是心里早已清楚对方与自己的答案并不一致。对奔跑在年岁里的人,在她打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之后,仍是毫无变化的灰色,天空,阳光,流水,一整片寂寥的灰。
她不是没有打开过门,而是次次承接后的失望已经是那么的清晰。
是的,对心里住着的小姑娘而言,当然快乐重要。
如果一生只有望也望不到尽头的暗沉,那么存留于世的长与短又有什么紧要。
12.27
今日是锁住的一天
12.28
出门时房门还没合上,妈妈的声音自里面传来,要不要带伞?
不要,我走了。
天空又成了多年前看见过的那种水雾下的灰色,街道,车流,人群全是暗沉沉,各有各的路。
只有我心里清楚,今日是与多年所经历的正式终结,当然是这样要下不下的天气。
妈妈你不必担心,雨要来就让它来好了,今日我定会回家。
放下我的长矛,丢掉我的刀枪,对于早已无声进入我花园的人,谁的血淌在那已经不重要了。
只记得,我曾用力反抗过,用全部的生命,意念。
12.29
谁要你快乐,只是你活着。
生命有生命的尊严,死亡亦是。
她死了,早就从绝望里跳下去,成为总是无法真正摆脱灰色的一部分。你看到的那句对不起,不过是时光隧道里往昔的重影。
计划搁浅的只是躯壳,只是。
记得出门前默念三遍,你是小机器人,小机器人,无关悲恸,无心人。
12.30
那个页面有使我不忍卒读的问候,密密麻麻像罗琳笔下的猫头鹰带领着子孙后代盘旋周围,执意要把信给一个叫做哈利的男孩。
而今的年代变了,我的信变成了有红色标志,点开是一行行的白色。
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
我很好。依然每日起床,行走,洗衣,做饭,打扫,流泪,你们看到的是这副躯壳没有碎,而真正碎掉的,是再也不必紧紧扼住我痛苦的灵魂,肉眼是看不到的。
门外有脚步声,很重,一趟趟,鞋子摩擦在地面,支撑着一个人全部的身体分支,手臂挥舞,腿脚迈步,一颗心也在身体里护得好好的,你们瞧,那样的重心,我也是有的。
这就够了。
12.31
别为自己的昨天向今日的自己道歉
阳光不等你,时间不等你,今日的自己何必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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