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永远活在童话世界,你会幸福吗?
据说维度越高,人越渺小。而文明越发展,人越会重视自我感受,感受痛苦,感受喜悦,感受欲望,感受美好,在短暂的生命历程里寻找和证明更高的自我价值,修筑庞大的宏伟建筑,留存生命感知的印记,在光影和声乐中渲染情感,忘记了自己曾经也只是自然界里产生的一个物种,最初的动力不过是延续物种的生存。所谓文明的高墙之下,人们相互歧视、仇恨和毁灭。无论多么的辉煌,一场天灾,一场人祸,一场台风,一场战争,甚至只是一场疾病,脆弱的生命就会轻易的被打回原形。
一,小生不怕
土茅厕的不远处通常有一棵粗大的老槐树,大约春季开学时树上会挂满一串串的槐花,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孩子们会爬到树上摘槐花吃,回忆里是槐花清淡淡的香甜。
梅梅遇见丁丁就是在槐树下,一个孤单的小人儿,一个友好的招呼。丁丁穿着一双漂亮的皮鞋,鞋子有些磨损。梅梅问皮鞋是不是穿着很舒服呀?丁丁把鞋脱下来说你试试。皮鞋和布鞋感觉是不一样呀,两个孩子都笑了。
老师招呼所有的孩子做游戏,老鹰捉小鸡。梅梅动不动就摔倒了,做老鹰跑不过小鸡,做小鸡甩不掉老鹰。梅梅拍着膝盖上的灰土,走开了。走到槐树下,看到了丁丁。
梅梅问为什么不去玩游戏啊?丁丁说那你呢?
“我玩的不好呀,做小鸡做老鹰都不行呀...”
“那就不做老鹰和小鸡呗!”
“那就没得玩了呀!”
“那就不玩呗!”
“你也玩不好吗?”
“不喜欢。”
“那你喜欢玩什么呢?”
“就坐在这里多舒服,看他们跑得又是土又是汗,傻子一样。”
风吹过树梢,阳光正好,跳跃的生命,快乐的喧闹,一切都很美好。
约莫一年后的一天,放学的时候,梅梅看到丁丁被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接走了,两人挥一挥手,谁也没想到,再见已是十多年以后的事。
丁丁留下了很多图书,大多是童话,古今中外都有。其中有一个故事,讲一位书生,功名不成,本领全无,于是去山里求仙,仙人教给他一个法术:穿墙术,念着咒就能穿墙而过。这老神仙还叮嘱书生不能起邪念,起了邪念仙术就失灵了。也不知道这仙术有啥用,书生下山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突然穿墙进屋,吓唬老婆。有一天穿墙进了一家富户,对钱财起了心,然后法术就失灵了,书生带着一头包留在了高墙之内。
梅梅每次想起这个故事,都忍不住想,这老神仙既然不希望别人做坏事,为什么要教这种法术呢?学了这法术,又不能做什么,学来什么用呢?到别人家打扫卫生吗?
有一天,她突然想到,对于老神仙来说,这个世上的一切毫无阻碍,什么样的高墙和这个所谓的法术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但对于书生,却是永远的诱惑和人性的考验。
二,小女待嫁
像所有的成年女孩一样,身边的人都开始各种异性介绍。梅梅开始是反感各种相亲的,她以为,和所有人一样,读书的年纪自然就上学,结婚的年纪自然就会有一个适合的人等着她,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竟然会遇不到所谓美好的爱情。
她从没有仔细想过,念书也会有不及格,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有幸读到好的学校,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幸运的遇到两情相悦、白首偕老的伴侣。
她以为岁月是可以普通的看到静好的结局,却不知世间的变幻时常超出预期。
她放空的走在傍晚的街上,华灯初上,身边经过的人群,熟悉又陌生的芸芸众生,喜怒哀乐,牵牵扰扰,却共同装饰着这个世界。走过一个酒吧,里面冲出来一个彩色头发的女孩,撞到梅梅身边的一个行人,那人破口骂道“没长眼睛吗?”女孩回头一甩“你不知道躲开吗?飞刀你会不会躲啊?”她扫了梅梅一眼,惊叫了一下,梅梅本来看她不顺眼,定睛一看,那宽长的眉眼看着有点像丁丁。
丁丁一把抱住她“是你吗梅梅”。两个人互相看着,欣喜又惊奇,被撞的人骂了什么她们也没在意,等她们回过神来,那人已经骂咧咧的走开了,这两个人还笑眯眯的。
“走”丁丁拉着梅梅的手快步离开。走到一个街口,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胸前拿着一个纸牌,有人观望议论,有人视若无睹,两人走近一看,牌子上写着“给世界一个拥抱”。两人相视一笑,行为艺术,表达态度,丁丁说“童话里都没有不设防的世界”。梅梅想了想说“好像有个外国女人做过一个实验,在陌生人面前自我麻醉,毫不设防,结果满身伤痕,差点没命”。两人叹口气,丁丁上前抱了抱女孩,梅梅在一旁犹豫了一下,女孩又过来抱了抱她,梅梅有些不好意思,丁丁大笑,过来搂在一起说“愿世界和你一样可爱”。
三,各分东西
每个村子都有公认的傻子和聪明人。梅梅家和聪明人是邻居,聪明人常常思考人生,傻子只晓得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睡饱了晒太阳。聪明人从傻子身边走过,怒斥到“你这么活着有什么意义?”。傻子吓了一跳,傻傻的说“爱我的家人希望我活着,讨厌我的人不希望我活着,所以我活着蛮好的”。聪明人愣了一下,拂袖而去。
后来梅梅和丁丁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两个人笑得半死,所有的不顺遂似乎都可一拂而散。
坐在逝者如斯的江边,梅梅和丁丁吹着风,默不作声,却倍感惬意,江边三三两两的游人,看到情侣亲昵互动,两人相视一笑。丁丁的手机叮的响了一下,她拿起来笑眯眯的回语音“人家明天就回美国了呀,人家会想你的哦”。一扭头,梅梅笑的一脸嫌恶“装呗,你再装”。
丁丁乐不可支“你这种一本正经的样子最讨人嫌,你这样怎么嫁出去呢,真替你愁的慌”。
“我还真没想过结婚的事,如果婚姻就像我父母那样,为琐事吵一辈子,天天像天崩地裂一样,真是令人绝望”。
“结不结婚都会后悔,你看我妈,结一次离一次,一点也不妨碍她追寻的心。对女人来说,婚姻需要心怀期待,但对男人来说,只有生殖和传宗接代,我妈说,女人大多是理论派,而男人是实操派,当然,只是普遍性,不包括特例”。
梅梅愣了半晌,她有些不懂,也并不能认同,但又说不出什么。丁丁说我也不太懂,男的对你好是不是就是喜欢你,但好像又不是…
梅梅打趣到“你有男朋友?”
丁丁苦笑了一下“也算不上,有联系有关心但没有承诺,态度忽明忽暗,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你还看童话吗?记得那时你看《海的女儿》还哭了”。
“你还笑话我,你也哭了好吗!”梅梅也笑起来。
“你说如果王子喜欢的是人鱼,她会放弃吗?还会把爱藏起来最后变成泡沫吗?”
“不知道啊,好像王子也喜欢人鱼,不然怎么会把她留在身边呢?而且她那样卑微的予取予求,王子会不知道人鱼也喜欢他吗?”
“喜欢却不能在一起,还留在身边,所有人都能看到彼此喜欢,公主是瞎子吗?”
“很奇怪对吧?以前只是看到人鱼的善良和悲伤,现在看还是忍不住流眼泪呢”。
两个人默然了很久,都叹了口气,“傻子”“嗯,渣男”。
“你看,童话里也藏着没有说出的现实,王子只能配公主,否则就是另一部《灰姑娘》了,不知又要骗多少人的心”丁丁伸出手,风从指间拂过,感觉到却不留痕迹。
丁丁不觉站起来,梅梅看着她衣袂飞舞,发丝飘乱,逐渐入夜的天际变得模糊,与江川低偎,勾月晦暗,在长长的灰暗空旷的江岸,丁丁的背影如一棵纤弱的芦苇。梅梅走上前,展开双臂,像两只就要迎风飞去的羽毛,风中飘忽着丁丁的声音“谁也不能阻止我自由飞翔”。
是的,她又飞走了,梅梅看到她的航班起飞后,静静的离去,生活一如既往,日复一日。
四,横冲直撞
梅梅问你为何总要离开?
丁丁说从小成长的环境就像一个复杂的磁场,家人亲友还有所有交集,就像一个定位,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你已经被定位,而且还要承担所有交集中的恩怨因果,不管与你有没有关系,不管你是否愿意,你已经身在其中,只有离开,才有机会寻求新的自我。离开吧,和我一起,如果你愿意。
梅梅只是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她想有那么复杂吗?过自己的不就行了?
丁丁也笑笑“离开也许会有新的机遇,如果现在你觉得过得还不错,愿意继续呆在舒适圈里,也没什么不好,谁不是活在自我的围城里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梅梅渐渐能读懂丁丁当时的心境,当盛年的父母为你遮风挡雨,筹谋一切的时候,自己的确可以躲在舒适圈里,当你只能单打独斗,一切靠自己,你会突然发现步履艰难,所谓人群里的孤独,周围每个人的评价就像一面面的镜子,让你看到的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你会迷失、愤怒和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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