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语言中最让人感触的,就是乡音了。
当你在外学习多年,听遍了当地的方言时,闯入耳朵的一句句乡音,既如一层层波涛涌来,又恰似温柔的小溪流惹你回想起你的故里,心中有了一阵暖流,再接踵而至的却是怅然。异客面对乡音时总有这份情感。
离别五年了,在回家乡的列车上有许多乘客交谈着,突然一口属于我故里的语言在我耳边响起,它给我的感觉正如余秋雨先生说的那样:语言实在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有时简直成了一种符咒,只要轻轻吐出,就能托起一个湮没的天地。但是很奇怪,这个本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对我来说霎时间变成了闯入者,直击心脏。
其实,我是不敢面对家乡的。
在大城市里已然习惯了她的步调,听见历史老师说起她这几年的迅速发展,我也澎湃了起来,可一想到桑梓与之的差距,就又低下了头。父母说起家乡时总没有股骄傲劲儿,他们说的时候提起的总是黑暗,以前是,现在也是。他们也总是以感叹,以沉默结尾。我的家乡发展落后使得世俗的人把手伸向了平民。医院里,不塞红包给主治医生手术结束后总会有纱布或瘀血留在手术的位置。日后疼得你打滚,疼得你咒骂,疼得你后悔。旁人还会责怪你连这点钱都省。这种模式从几十年前到现在丝毫未变政府在干嘛?政府办公室里的多是等待羔羊上门假面官僚。还有什么是纯净的呢,还有什么可以期盼的呢?事实总是让人寒心,这让我如何去面对这些!亲戚之间也满是攀比、猜忌。我在想,列车在向前,乡人在交谈,只是这时我倒五味杂陈了。
到了,妈妈催我向前,我害怕地看着在黑压压的天空下拉活儿的师傅们,握紧了妈妈的手,转身离开。
我们安顿好了,又过几日便去外婆家拜访。我早已忘却了她容颜,却在印象中记着她是慈爱的。在路上我是期待着的。到了外婆家门口,一位叔叔看见我了,冲我说:“这是安尼回来了吗?”(安尼是我的曾用名)听见他的话,我愣了一下,妈妈替我答了话。走进外婆家里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年老的奶奶在煎鱼,回头一看见我们便放下锅铲乐了起来,说出我和弟弟的名字,孩子怎么长这么大了呀。她说完给了我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一边抱着一边说心肝啊,终于回来了啊。我心里顿时卸防了,伸出手和她拥抱。我在那里呆了一下午,屋内有些简陋,但接待我们的却是满满的零嘴。舅妈见了我居然也认出来了,从刚买来的小吃里抓了一把一把又一把给我们吃,饮料也被搬了出来。我坐在外婆家门口的椅子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在门前经过,突然觉得家乡好像没有那么阴沉,人们也变得柔和起来了。
虽然在这里有一些习俗是我闻所未闻的,在这里有一些黑暗是我从未触及的,但在这里的人情温暖是我从未预料的。我渐渐懂得了父母谈及家乡时总是以感叹以沉默结尾,也许在他们内心深处的家乡是一个有着绿水,有着田野,有七拐八拐的小巷,有门前的槐树,有抬头可见的星辰的归处。
我虽然没有贺知章的“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但我已没有对乡音,对乡人的排斥了。这种语言让多少游子牵肠挂肚啊,在他乡遇故知,总有一种热情相拥的冲动。也是这种语言让游子的心系在一起,编织成了人们面对狂涛的抵挡,编织成了心头的倔强。
在语言中,最让人热泪盈眶的就属乡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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