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大圣孙悟空
我初读《悟空传》的时候，有点不适应，因为书中的悟空和我童年印象里的悟空形象严重不符。书读到大半的时候，我感到震惊，因为作者不是哗众取宠地刻意毁《西游记》原著，而是从另一个角度讲述取经路的无奈，讲述天命轮回中出现了一个逆天异数——孙悟空，他与天斗，与地斗，与自己斗，在强权天命的背景下有种无穷的战斗力，与自己的命运死磕到底。
在读《悟空传》之前，我凭着小时候对《西游记》的印象，一直以为孙悟空是个美猴王，他充满灵性，悟性超强，小时候虚心向菩提祖师求道成仙，叛逆期狂妄自大反抗天庭和如来佛祖，经过权威长者的教化，与手无寸铁肉眼凡胎的唐僧踏上取经路，为了洗清自己青春期反叛的罪过，竭尽全力披荆斩棘降妖除魔。师父的猜忌与无能，八戒的挑唆与懒惰，悟净的迟钝与愚忠，妖怪们不断揭露他弼马温的老底嘲笑他归顺天庭，这一切都是悟空成长中的必经磨难。对唐僧而言，这是条取经路；但对悟空而言，这是条漫长的成长路。成长的路是痛苦的，紧箍咒打磨了他的急性子，人间的道德情感重塑了他是非对错的世界观，妖怪的嘲讽让他始终记得自己的出生和过去的叛逆，而每一次借用天庭和佛祖的力量降妖除魔，都让他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孙悟空并不是战无不胜的齐天大圣。于是，他作为一只天生石猴，最后变得有了人性，在快到达灵山时处理“寇员外之死”的事件中，他不用金箍棒打杀任何人救师父，而是抓住事件的主角和人性的弱点，扮作观音神仙托梦于官员，依靠神的形象圆滑地解救了师父，又顺水推舟下地府给寇员外加了一纪的寿命做了回好人。即便唐僧有他的七十二般变化，怕也是想不到如此绝妙又充满人情味的化解之法。我曾一度认为整个取经路上，收获最多成长最多的就是孙悟空，他最后取得正果成了斗战胜佛，其成就是唐僧、八戒、悟净、白龙马所无法比的。
但读了《悟空传》后，我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悟空的悲剧。孙悟空最后被如来佛祖封为斗战胜佛，他不是修成正果了，而是死了。此后天地间再无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只有臣服于如来佛祖的斗战胜佛。他不再佩戴凤翅紫金冠、锁子黄金甲和藕丝步云履，而穿上了袈裟佛衣。天地间最傲最狂、战斗力最强的孙悟空终究是向天命俯首了，悟空精神死了。
从这个角度再读《西游记》原著，也能发现悲剧的线索。孙悟空拜菩提祖师为师，学会了七十二般变化，拥有了筋斗云，本可以成为太乙散仙，但师父洞悉他顽劣的性情，将他逐出了师门，并不许悟空说出他师父的名字。从此，悟空在道教无门。他只能回到花果山，做了美猴王，是只妖猴。身为法术高强的妖怪，他顽皮好斗，充满傲气，本就与天庭的等级规则格格不入，却被封为弼马温这样的芝麻小官，像是无端背了一身的屈辱。与如来斗法失败，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没有出头之日，昔日的妖怪好友也无一人来看看他。此时，不论妖界还是仙界，悟空都无路可走了。虽然如此，他还是乐观地与山中小儿交了好友，心中争强好胜的火焰没有熄灭。直到观音指点他成为唐僧的徒弟的时候，曾经不屑如来强权的他，为了出路和正果，只能扳依佛门，踏上取经之路。曾经身为妖猴，如今转换身份，一路上要斩杀的都是妖怪。耐人寻味的是，下界为妖的最后都返回天庭了，苦苦修炼的妖精全死在他的金箍棒下。不知悟空这一路作何感想，书中作者也从没提过。最后悟空修成正果，磨了性子，没了傲气，双手合十。哎，有点感叹！借用网友的一句话来说：“这世上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佛，却少了那唯一的孙悟空。”
《西游记》可一读再读，《西游记》的衍生书籍和影视给我们阅读原著提供了新的角度，每换一个角度读，都有与众不同的理解。而我不论从哪个角度读，关注的总是那只丑猴子，写下这篇读后感，因为我是悟空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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