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快到年底,距离海乳灾情爆发恰有一年,一个新闻被报道:被海乳感染的部分孩子,智力和身体发育速度要快于同龄人。
老范决定见见这些孩子,看看是否能从这些孩子身上发现什么线索。
在一家海边的咖啡厅,老范和一个约7岁的孩子单独坐在一个角落里。从外表看,孩子与其他同龄的孩子无异,但眼神中透出的成熟,是不仔细观察就发现不了的。
老范先伸出手来。
“你好,我姓范,我是做。。医生的。”
孩子看了老范一眼,冷冷地说:“你不是医生,我也没有病。我知道,为了见我,你给了我爸妈很多钱。所以,为了完成这个交易,我倒希望跟您聊聊,有关我和其他人的不同。”
老范坐直了身子,然后又靠回椅背。他再一次仔细打量这孩子,孩子面无表情,眼里也读不出任何信息。双手在桌前规矩地、十指交叉地放着。显然,这不是一个未成年人该有的神态。
“哦,看来。。你身体很好。”
孩子似乎看出了老范的局促与紧张,于是尝试放松一些,一只手抬起来,拿起勺子,在牛奶里搅了一下。
“那虫子,在我的身体里。你是为它来的,对吧?”男孩说。
“希望它们没有伤害你。”老范说。
“它们没有伤害我,至少目前是。但,我和别人确实有些不一样,比如我的计算速度、记忆力,以及视力、听力等等,都要比我的同龄人,甚至年长的人都要更好。这给我带来了一些烦恼,很多人认为我是怪胎,而我知道那只是妒忌。幸运的是,在我周围,以及网络上,还有一些跟我一样的人,这让我觉得并不孤单。所以,整体上,我还好。”
“你的父母呢?他们怎么看你?”
“最开始,能够感觉出他们是发自心底的高兴。但到后来,我的变化速度变快,做了一些不应该是我这个年龄应该做的事,我原以为他们会很高兴,但相反的是,这让他们很不安。”
“能和我分享一下是什么事么?”
“我在学校里组织了一个小团体,向学校请愿,把我们班上一位不负责任的语文老师解雇了。”
“你用了多长时间?”
“三天吧,我组织了全班三分之二的人,到校门前集会,后期还有不是我们班级的人加入。”
“哦,看来你已经开始展现出领导才能了。”老范说。
“这很简单,比起管理我自己来说。”孩子说。
“什么意思?”
“您知道么?我能感知到属于我身体的任何部分,无论大小,无论远近。而且那种感知是极为细节化的,就像每一个细胞就站在你的对面,对着你说话,但它们太多了,导致你要思考如何配置一个更聪明能干一点儿的细胞,来当它们的头,来代表它们说话。但选拔这种事无论对于自然界还是人类来说,都是一件棘手的事。”孩子说。
“难道,这些都不是自动化的么?”老范追问道。
“不知道,至少在我这就不是。人身体里,和外面的世界一样,等级森严,细胞、组织、器官、系统。。。。。。各自按部就班,准自动化地运行,完成呼吸,心跳,伤口自我愈合,抵抗细菌和病毒等动作。我只会捡最重点的事来做,比如我要思考,如何让自己生存下去。”
“你,需要睡觉么?”
“好问题。睡觉这件平常看起来很简单的事,在我这里却十分复杂。比如说,我身体内的大部分细胞,像一些骨骼、肌肉细胞会进入休眠状态,这让我的某些器官得以休息,但仍旧有一部分细胞要继续工作。所以对于我来说,只是在活跃度上有强弱的变化,并不是简单的睡着了或是没睡着而已。”
“看来,你很辛苦。你能说说是怎么与细胞沟通的么?”
“自从感染虫子后,我与我的身体之间多了一个来回传递消息的信使,它的任务就是翻译。信使不止是一个,而是数量庞大,不同的信使效率和准确度都有不同,但总体是会将关键信息传达到位,这一年来至少在我这,没出什么大问题。”
“信使只能来往与你和你的身体之间么?”
“不!在本市,每个月都有一次聚会,其中一项重要的环节就是交换信使。”
“怎么交换?”
“很简单,信使,其实也是细胞。所以,只要一个人的细胞或者信使成功接触到另一个人的细胞或信使,并成功回到体内,就可以实现一次信息的传达。我不清楚每个信使或细胞能存储和携带多少信息,但也从未为此担心。一般情况下,我们只要手拉着手,十分钟左右,就能同步大家一个月的信息。而且,也还会有其他人的细胞游弋到自己身体,所以即便当时没有同步完的信息,断开连接后,依旧可以离线交换。”
“你的父母知道这个交换仪式么?”
“知道,而且每次他们都会送我去。因为,每次结束后我都会给他们带来市里的很多新信息,有些是他们非常感兴趣的,比如哪有衣服减价,哪里有葡萄酒打折等。”
“一次活动,大概有多少人参与?”
“我只能说,越来越多。最早我刚参加时,大概只有六七个人的样子。后来,每次参加都会看到更多的人。上周,应该就有20多人了。”
“是不是也有被感染虫子的人,不愿意参加这个活动?”
“有的,据我所知,这个咖啡馆所在的街道,就有两三个孩子,他们觉得信息同步是在浪费时间,应该利用自己在细胞上的特别能力,做些能产生实际影响的事。”
“比如呢?”
“有个孩子在父母的支持下,开了一家私人诊所。据说病人还很多。”
“这个孩子是学医的么?或者家里有人是学医的?”
“不,没有。他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与病人病变的细胞对话。”
“然后呢?”
“然后劝说那些病变细胞离开病人身体,或者自杀。”
“他的成功率怎样?”
“20%。这就好像警察或者军队中的谈判专家,他们能够解决一些问题,但你不能强硬地要求他们解决所有的问题。而即便是这20%,也足够维持诊所的运营了。”
“你难道不想做些什么?”
“我想做细胞的药,你吃过的那种。”
老范惊奇为什么这孩子会知道,但忽然想起刚才的握手。
“也许,我们可以合作。”孩子喝了一口咖啡,那动作,和一个上班族没什么差别。
老范把一直前探的身子缩了回来,把背靠在沙发上,盯着孩子看。过了一会,说:“你先回家吧,等我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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