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仅有5户人家的小小村落。
小小的村落四面环山,山既不高峻,亦不险峭,但妙在春来杜鹃满山遍野红似火,夏有栀子倒映池中扑鼻香,秋日芙蓉繁花朵朵傲风霜,冬至松柏苍翠欲滴斗白雪。
初次涉足此地,我震惊于小村的小:只是一眼掠过,整个村子便已尽收眼底;我更震惊于妈妈的介绍,全村都是妈妈家的亲戚:小叔,堂叔,堂弟,堂堂弟;还有一个用“震惊”二字不足以形容的故事,一个一妻两夫的真实故事——妈妈的小叔与堂叔的老婆竟是同一个人。
震惊让向来不多事的我好奇地连连追问,而妈妈只是云淡风轻地说:“我堂叔从小父母双亡,虽勤劳肯吃苦,但无人帮衬,年过三十仍娶不起老婆,我爷爷不忍心自己的侄子无人送终,便与我小叔商量给堂叔留个后。”
就这样?我再追问,妈妈便不肯再说什么,与她的小叔和堂叔把酒言欢去了。
我从未见过妈妈小叔(我该叫他小外公)的老婆——这个被委以为丈夫之外的男人留后之重任的女人。据说她在为妈妈的堂叔生下一双儿女后不久便死去了。
先养育的是个女儿,女儿是要出嫁的,算不得后,便又生养了一个,还好是个儿子。这个女儿我从未得见,但听说过不少关于她的事。她的力气特别大,但脑子不行,她嫁人后生了一个男孩。婴儿总是爱哭闹的,她生气了,将孩子一把甩在地上,可是竟那么巧,男孩的头部,就撞到了四方桌尖尖的角上,孩子只是抽搐几下,不多时就去了。
那个留后的儿子我是见过的,较常人而言显得有些木讷。不过木得没有他姐姐明显,人们也就不把他当傻子看,只说他老实得过头。他是娶妻过的,也有一儿一女,这一儿一女看上去倒还正常。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自己的奶奶是借用来的呢?大约是知道的吧,这事毕竟不是寻常的小事;再说村子就这5户人家,全是亲族,随便谁多说一句便能猜想故事的全部。
我不知道,被商量着出借老婆的妈妈的小叔,当初心中是怎么想的。我虽曾与他同桌吃过几次饭,但百转千回的疑问最终不曾问出口。
我不知道借用自己堂兄老婆为自己留后的妈妈的堂叔,当初心中又是怎么想的。我虽曾见过他在晨曦或暮色中牵着牛慢慢走去的背影,但见到他我便躲开了,无端地觉得害怕与尴尬,所以我的万千疑惑自是不可能由他解开了。
我不知道那被出借的女人当初是否心甘情愿,还是被逼无奈。她已经死去多年,我再也不能当面问她,从而得知事情的真相了。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妈妈的小叔和堂叔先后追随那被出借的女人故去了。
只有他们的房子,还寂寂地立在那小小的村落里。
只有那不知疲倦的风,不分春夏秋冬,从环抱小村的山上默默地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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