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听蒋勋老师说《红楼梦》，其中讲到里面的男女主角及大观园里的姐妹们，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就已经有了相互心生爱慕的人生最初的爱之情愫。不由回想起自己当初第一次看《红楼梦》的时候也就那个年纪，每天放学后做完作业，就看，睡觉前也看。被其中的情节牵引着到了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的程度。当然，并不是在父母眼皮底下大模大样地看，而是在家里没人的时候偷偷地看，父母下班回家前，就把书放回书架上，不留动过的痕迹。想想那个时候也真可怜！
那时身体不好，常常生病在家。我就看这些当时被禁的小说。最喜欢的就是《红楼梦》和《希腊神话》。这给我的文学创作想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且我看书非常慢，不是一目十行，而是一字一句地读，根据书中描述的在心里画大观园的图，每个人物出场，她（他）的对话，周遭环境，旁边的人对她（他）的出场或所说的话的表情，态度，最主要是她（他）本人的动作，姿态，表情，就如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我眼前和脑海。所以，我看的极慢，但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进入了大观园，像一个旁观者，或是他们之中的隐形人，可以看见他们做的事情，听见他们所说的话，甚至了解他们心里各自的微妙的心理活动。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看书情景，依然还记得自己靠北的房间，下午放学后的天色总是昏暗的，自己看书也是看得昏天黑地，常常不知身在何处，心在何方。小女孩儿的世界，父母是不知道的。现在的回忆是丢了很多很多，但那个屋子，和里面的光线，靠窗的单人床。小小年纪就常常失眠，有时是一直到窗户透进晨光熹微，还没有睡着。上学时肯定是昏昏沉沉的，课上也不会打瞌睡，只是脑子有些糊。但日复一日，小女孩的内在世界渐渐丰盛起来。
好多次想写记忆中还记得的一些事，不为什么，只单纯地记录那些因为遥远而变得越来越美好的人生轨迹中的一段段故事。但又怕苦，怕写起来，眼睛累，肩膀和颈椎都会疼。
今天上午，在朋友圈发了一个洪声音乐我写的文字《安静的时候》，朋友圈见到久违的小学同学班长Li W的留言。才知道他正在印尼慰问在那里的一线员工，现在在隔离期。印尼的疫情不容乐观。中国企业的高层领导也会做一些鼓舞士气的工作。他还拍了一些从他的隔离屋的凉台上照的夕阳照片。宽阔平坦的绿野上，高压电缆屹立在那里，远处是落日和染红天边的晚霞。不仅让我想起曾经在雅加达工作的那些日子。将来有机会也要把那段经历记录下来。
再回到这位班长，自然记起在太原大营盘小学的五年（从三年级到七年级）的同学同窗之谊。他是班长，我是学习委员。从四，五年级开始，我们每个月会在一起出教室外墙上的黑板报，他画画 ，我写板书。两个人一起站在桌子上，却不说话，各做各的工作，通常他先画完就回家了，留我一人完成任务。当时心里挺有怨气的，就觉得他为什么不等我做完呢？就这样吧，到了六、七年级，心里开始有些暗暗的喜欢产生了。每天会注意自己的衣服是不是漂亮。记得那时多数人的衣服要么是花布衬衫或罩衫，要不就是蓝色的冬服，棉裤。总是穿得臃肿不堪。而我因为母亲是印尼归侨，父亲家也有许多亲戚在印尼。他们偶尔回国都会带些衣服回来，当然都是给在福州的堂姐们。有一次爸爸从福建出差回来，带回两件粉红色白格子和白横条的涤棉面料的套头衬衫，胸前有蕾丝花边，在当时相当显眼漂亮。我就最爱穿这两件衣服，配海军蓝的布裙子。整个校园，甚至在我们住的海军大院里都是很出众的。
每次走进校园，走下那几级红砖台阶时，心里都充满了自豪感。上课之前，眼睛总是四处张望，希望可以见到班长，希望他注意到我的漂亮衣裳。排队走进教室时，他通常在前面喊队，我心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心跳加速了。我也可以感觉到他对我的注意，只是两个人就是不说话。目光聚焦在对方身上，碰撞到一起后又迅速地闪开。有时上课时，我会不自觉地扭头看座在我右后边倒数第一或第二排的他，他似乎也常常抬眼望向我这边。那时也就11、12岁吧，一直到14岁离开大营盘小学。这两三年的时间里，心里想到他，路上碰到他，都会脸红心跳！特别喜欢看他跑步的样子，两条长腿迈着大步跑得飞快，每次运动会，他都是拿名次的。四人接力赛，他要么是第一棒，要么是最后一棒。棒子在他手上像是充满了魔力，他摆动胳膊的姿势非常矫健敏捷，常常因为他的这一棒，而让我们班拿到第一或第二名。也许就因为他的这些我永远也不会有的体育运动的才能，让我慢慢在心里喜欢他的吧！那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感情，更不知道别的男孩子女孩子会不会像我们这样。
现在回头看，才知道那应该就是男孩女孩最初的性意识觉醒吧？突然开始想念一个异性，开始希望注意对方也被对方注意。若是上学没有看见对方，就会一整天心神不宁，甚至胡思乱想，他会不会病得很严重啊？会不会明天也不来上学啊？还会想找理由去他家看望一下。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班干部真的去他家，但好像不是因为他生病，而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去了他的家，他母亲一见我就很喜欢我。这么久远的事，真有些记不清了。仿佛那些孩子们都在我的脑子里活动着，帮我忆起曾经，很久远很单纯。还深深地记得他的眼神，四目相对时，有些时候，也没有躲闪，而是盯着看，反而我不好意思地扭回头去。这些细节都没有跟班长说过，即使到了有一天，他告诉我，我曾经是他的初恋，其实就是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时，我也没有让他知道，我心里曾经也同样地暗暗地喜欢过他，甚至比他还要深！
这也许就是我那时看《红楼梦》时会那么投入的原因吧！只是当时真的是惘然，跟着宝玉，黛玉，宝钗，湘云等一众少男少女们，看他们的生活人生，演绎他们的故事，自己也是哭笑不定。怎一个自己的黛玉妹妹上身来！
很幸运的是，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曾经十几年失联，然后又联系上。他才告诉我当年他对我的朦胧的感情。那是他第一次婚姻困顿之时，他还告诉我他正喜欢着他大学时喜欢的一个女孩儿，可惜他当时没有勇气告白，结果各自都已成家。而后来两人的婚姻都不幸福，就开始怀念大学时的情谊。他问我该怎么办？我当时自己都没有真正谈过恋爱，自然给不了什么建议。但是我记得跟他说要当机立断，不要拖着两个人，那样会让自己和别人都痛苦。看来他是把我当成知心朋友才告诉我这些。长话短说，后来他离婚了，与这位女同学结婚，有了他们俩的孩子。现在生活得非常幸福美满！他的太太也是我的朋友，我们曾经每次煲电话粥长达四小时，五小时。那时我刚从印尼回来，在温州一家台资房地产公司做秘书工作。晚上睡觉前躺在床上和她聊天，无话不谈。也许谈得最多的还是他吧？记不清了！
其实，我们高中也曾经在同一所中学——太原五中，山西省最好的重点中学。我们中午吃饭和放学有时会碰到。当时我在重点班，他在普通班，所以他有些不好意思。见了我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没有说过话。后来我得心肌炎休学一年，他就进了我原来的81班。他高中毕业考入太原理工大学（当年叫太原工学院），而我休学后才上高二，那一届高中又改成三年，这样我就耽误了两年。在我要离开太原去福建泉州上大学时，他曾经和小学的其他两位同学来我家跟我送别。当时我是有些惊喜的，他那时在我心里已经很英俊潇洒了。记得当时开门见到他们仨，我还是会脸红心跳，只是已经懂得让自己装得很平静。他问我说：你去的华侨大学是不是比清华还好？当时在北方，几乎无人知晓在南方还有一所“华侨大学”。因为是国务院侨办办的，专门接收华侨归侨及其子女的。我因为高考没考好，不要说超常发挥了，连平时的水平都没有。所以灰心之下就报了这一所大学。上大学的第一学期，我们还通信。记得第一个大学中秋节收到他的信，他写到：月亮是圆的，我的思念也是圆的。后来他知道我不会再回太原，就不再来信了！想想那时候的男生已经非常现实了，不做无用功的努力。今天，他说帮他的儿子留意看，有没有认识在新加坡的朋友，给他儿子介绍一个当地的女朋友，而不要从中国找，因为两地恋即使结婚了也不会合得来的。这个观念他一直没有改变呢！
应该说，Li W是我第一个暗生欢喜的男孩子。现在依然是好朋友！之所以可以成为一生的朋友，大概就是因为我们都曾经是对方的第一，没有互相伤害过，只有少男少女的第一丝朦胧的爱之情愫，一直存在彼此的心里。他的微信名是“溪上青青草”，同学们都说是因为纪念我的。不管是不是，我宁可愿意这样相信。
以下是班长现在在印尼隔离的房间阳台上拍的楼下的照片。空旷宁静的原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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