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时,就有年长的同学说,马上要“单干”了,对于那个词,当初我不太懂,大人们做的事情,我一向不太关注,那时候除过上学玩耍,我的业余爱好就是千方百计的搜腾能拿到手的书读。上初一时,记得我14岁吧,有一天正上课,邻里给我捎话,妈妈说家里的麦子黄了,让我抓紧时间请假回家,那时父亲好像单位有事走不开,于是我一下子就迈进了麦场里。好家伙!17亩齐茬茬待收割的麦子正在掉落。我一下子想到了单干的意义,过去这全是生产队的,现在这就是自家的。我想起母亲一年劳作只挣来一毛线口袋小麦,不够一家人两月吃,现在这17亩,母亲说收成好了50口袋也装不完。
割麦子不是个好活,圪蹴下割膝盖疼,弯下腰割腰疼,一整天下来浑身像散了架,麦芒刺破了手脚,麦茬戳破了布鞋底。那时候没有任何的机器,也没有可以雇佣的麦客,成片的小麦捆扎整齐用架子车装好,牲口拉回家。架子车底盘轻,最爱翻车,有时候一车麦子拉回家,要折腾大半天。为抢收,白天干一天,晚上也常常借着月光加班收割。许多个白天黑夜浑浑噩噩,全凭着毅力在坚持。等麦子全部收回场里,便是碾场,每天天不明就铺开,太阳暴晒时要不停翻晒,等火候差不多了,就套上牲口一圈圈的碾麦,牲口不时排便,要用笊篱接,我时常掌握不了时机,这让爷爷父亲叔父他们耻笑。我说,就是接不住嘛,爷爷说,你看牛尾巴上翘了就接,想想那时少年的我,压根儿还没有细致到那一份。忙天是漫长的,往往一月时间,你的与年龄不相符的劳累向谁诉说?
暑假时节,那收割了的几十亩地要深耕,赶秋种要耕两遍,那时候我没有假期游玩的时间,每天早晚打牛后半截。牛与我坚强的前行,牛虻苍蝇亦跟着我们前行,我的皮鞭在空中挥舞着脆响,犁尖的黄土浪花样的向外翻滚。牛有时候太不听话,动辄吃几口青草,跑出界外,我不断拉缰绳,向他发口令纠正它的错误,有时候年轻气盛的我是坚决不容它不断的犯错误的,惩罚是残酷的,皮鞭打断了,就用树棍,树棍断了,就用它肩上的“隔子”,一下过去,犄角断了,爷爷说,牛从此没劲了,也买不了多少钱了。我不管那个,生气了,还是要打它。我的牛啊,还是牛!每次耕完地回家,比我还跑得快,直奔涝池边,嘴伸进水里,吱吱地喝水,有时候用水桶给它饮,只听吱吱几下,桶水急剧下降,转眼间一桶水完了,我常常惊奇它的肚子大极了!
有时候不耕地,就去给牛割草, 我开始除过苜蓿不知道牛喜欢吃什么草。爷爷说:豆儿蔓,牛的面。豆儿蔓是种野生豆类,确实牛太喜欢吃那个了。它生长在深沟背阴处,于是我便每次下沟割那草喂牛。我喂牛是大外行,大包干时,我家抓纸弹抓到了一头牛,被我喂得越来越瘦,最后实在不行,爷爷便每天来我家喂牛。爷爷给牛拌草,一棍一棍精心的搅拌,一层草,一层料,几瓢水,像制作精美的饮食。冬天牛在阳光处晒暖,爷爷就用大铁刷一下下的给牛梳理皮毛,牛惬意的眯缝双眼,悠闲的反刍,涎线拉得很长。阳光里,牛与爷爷默契的配合,真像一对老朋友。一个冬天过去,牛的身子逐渐强壮了,这让我不得不佩服,爷爷真是个“优秀饲养员”。
那几年粮食真的大丰收了,其中1984年初夏关中连阴雨,使许多成熟的麦子发芽,家家户户用麦子养肥猪,尽管如此,粮食多得亦吃不完。这样的大丰收,使改革初期的农民尝到了甜头,也促使了各行各业进行更加深入的改革,中国大地上的改革开放政策由此进入了正常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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