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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锅伙》大结局:半纸荒唐言

小说《锅伙》大结局:半纸荒唐言

作者: 闲读与苦读 | 来源:发表于2023-02-07 09:14 被阅读0次

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四王子村被他打扮得一枝红杏出墙来,接连得到县和公社政工部门的奖赏,树为“高举”和“突出”的典型。大队每天给他记满工十分,都挂在荷包奶奶的工分本上,而且还享受工匠待遇,一日三顿大米白面,有酒有肉。他住在干娘荷包奶奶家里,娘儿俩和荷包奶奶的丈夫老三分享口福。

娘儿俩的贴心话儿,就像大河淌水,说不完淌不干。然而沾啭儿的名字,干娘就翻脸。

“谁……”荷包奶奶翻脸便像化为厉鬼,“听说有个叫啭儿的官太太,一身臭架子,狗眼看人低,她娘造孽下出来的S货。”

“虎毒不食子,她是您的亲生女儿呀!”牛蒡急得跺脚。

“我的亲生女儿早被我双手掐死了。”

说起这个屈死的小丫头儿,牛蒡深感罪疚,无话可说了。这几年牛蒡百事缠身,分身无术,只能逢年过节到四王子村走一走,看一看。他那十八条好汉的盟弟,早想把他带到四王子村,扣留不放,只是荷包奶奶没有点头,他们还不敢冒犯牛蒡。不过,牛蒡已有耳闻,干娘对他也常有怨言。

所以,他到四王子村报丧,可谓战战兢兢,忐忑不安,每走一步都像带镣而行。

望村情更怯,看见四王子村的树梢,牛蒡脑瓜子里风车打转,站住脚进退两难。忽然,急中生智,计上心来,又像关云长单刀赴会,走进四王子村村口。

村里静悄悄。男人出外打工,女人在家种地。他一路无阻来到荷包奶奶的小院,柴门大开,直出直入。荷包奶奶这二年脑软化,颠三倒四,拿东忘西。她在葫芦架下拧着蒲团就睡着了,口角挂着一大串口水。

牛蒡不敢惊醒干娘,一声不吭双膝跪倒,捂紧了嘴忍“泣”吞声。突然,一只黑老鸹哇哇叫着,飞过小院上空。沉睡的荷包奶奶醒过来睁眼一看,面前跪着满脸淌泪的干儿子。“儿呀,这十八个混账东西还是绑了你,我找他们拼出这条老命!”七十八岁的荷包奶奶竟能暴跳如雷。

“娘,我没被绑。”牛蒡抱住干娘双腿,号啕大哭,“我姐姐……死啦!”

“你说谁?”荷包奶奶身子摇晃了一下。

“啭儿姐死了。”牛蒡泣不成声。

“我的女儿,娘的肉呀!”荷包奶奶哀叫一声昏厥过去。

刘家锅伙开饭店发财的大款,刚买来一辆自备轿车,听说牛蒡到四王子村去接干娘,赶忙不失时机地给村长拍马屁,闻风开车而至。荷包奶奶清醒过来,在干儿子的搀扶下,坐上小轿车光临刘家锅伙旧地。

跟多年不见的女儿照了面,荷包奶奶没有落泪,只是看见女儿一只眼睁着,她动手给女儿闭上,说了声:“丫头,娘不生你的气了,上路吧!”转身看见屋里有个花团锦簇的花篮,便问牛蒡是谁送的。

牛蒡看了看缎带,只得如实相告:“生前友好于大昌敬挽。”

“我C他的妈(大昌的妈是荷包奶奶的胞姐)! 扔猪圈去。”老人家脑软化仍然宝刀不老,必要时还能虎虎有生气。

坐在夕阳柴门外,眼睁睁盯着脚下大河的老头子,乳名狗嫌儿,学名儒林,别名牛蒡,文人里的泥腿子,泥腿子中的文人。河边这个小村,名叫刘家锅伙,是他的生身之地;背后这座柳篱小院,是他家的老宅。他今年六十有五,看河时的一副呆相,像七十出头;扒袄脱裤子下河凫水,又像不到五十。

半斤老酒下肚,土炕上躺倒大睡,梦见的不是三岁捉蚂炸,就是五岁掏鸟窝,月光下偷瓜,歇晌时摘桃,下雨天打枣儿,更是保留节目。大半辈子,曾有大出风头的过五关斩六将,更有骄兵必败的走麦城,却比不得捉蚂蚱、掏鸟蛋、偷瓜、摘桃、打枣儿记忆深刻,值得怀念,因而一回也不被梦见。

狗嫌儿刚会摇摇摆摆走鸭子步,就不安于室,滚着爬着到门外看大河。眼下狗嫌儿以牛蒡闻名于世,回乡还是改不了童年老习性。他在河边一坐就是两个钟头。大河像一面镜子,照见的不是六十五岁的老头子嘴脸,而是六岁半的村童面目。他小时乡下没有照相馆,也就没能留下一张儿时的照片。然而,大河给他录了音和录了相,留存着他的儿时百态。

狗嫌儿吃百家奶活了命,村妇的奶水喂大了他。活到眼下六十五岁,成了个运河滩装不下的名门,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夕阳已经西下,河面只剩一片残光。岸边呆坐多时的牛蒡看见大河里有一张女人的鬼脸,正是毁容的干娘荷包留在他记忆里的面孔。他一阵心酸难忍,淌下的老泪洒入大河。人老泪多,大河不会干涸。

牛蒡是个男人,但他一辈子想要做到的却是:“我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和血。”

似我非我,非我似我。亦真亦幻,亦幻亦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令人半信半疑,也就不算满纸荒唐言。

魔幻,传奇的现实,现实的传奇。

写于1992 年双春之日——1995 年前中秋节。

全书完!

本小说写匈奴后裔刘氏四代的生活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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