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
彖曰:困,刚揜也。险以说,因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贞,大人吉,以刚中也。有言不信,尚口乃穷也。
象曰: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揜,同掩。下坎上兑,困。坎为险,兑为悦,九二、九五两阳刚之爻陷于阴爻之中,为阴柔所掩。但九二虽陷于险,居中有阳刚之德,九五中正得位,虽被阴所掩而不失其悦,二、五不失其位,故亨。亨,顺利。九二、九五为阳刚君子,君子固穷,处困而不改其志,故“大人吉”,如小人则穷斯滥矣,处困必凶。
荀爽曰:谓二五为所弇也。此本否卦,阳降为险,阴升为说也。谓二虽弇阴陷险,犹不失中,与正阴因,故通也。喻君子虽陷险中,不失中和之行也。谓五虽弇于阴,近无所据,远无所应。体刚得中,正居五位,则吉无咎也。阴从二升上六,成兑为有言,失中为不信。动而乘阳,故曰尚口乃穷也。
否之上九下于二位,与六二互换位置而成困,上九阳刚降入坎险之中,六二阴升为悦。九二虽被阴所掩,但不失中和之行,故亨通。九五虽掩于阴柔之中,下无所应,但阳刚得中而居尊位为大人,能吉而无咎。六二本居中,今升为上六而成兑,兑为言,六二失中,故有言不信,下乘九五而居上,故曰上口穷也。
王弼曰:泽无水,则水在泽下也。水在泽下,困之象也。处困而屈其志者,小人也。君子固穷,道可忘乎?
处困而不屈其志,其唯君子,故困而“大人吉”。
愚案:泽入水而悦,悦止则息。泽为水所揜,困在陷中,能守其道以悦,安其命而致于志,吉而无咎也。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是为其义也。
观察一个人在困境中的表现,正是区分君子与小人的重要方法。
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
象曰:入于幽谷,幽不明也。
初六为困之底,又以阴居阳而失位,本有九四为应,但九四被六三和上六所困,自顾不暇,无法应援。株木,无枝叶之木,指树根。初六为最底,故以株木为象。初六被困在最底下,如臀被伤而不能安坐,更迷乱而进入幽暗深谷,多年都无法脱困。
《九家易》曰:臀谓四。株木,三也。三体为木,泽中无水,兑金伤木,故枯为株也。初者四应,欲进之四,四困于三,故曰臀困于株木。幽谷,二也。此本否卦,谓阳来入坎,与初同体,故曰入幽谷。三者,阳数。谓阳陷险中,为阴所弇,终不得见,故曰三岁不觌也。
九五、九四、六三组成巽,巽为木。兑为西方,西方属金,兑金伤木,木枯为株。初六上应九四,但九四被六三所困,如臀困于株木。否之上九下于六二而成坎,如入幽谷而不能自出,故有“三岁不觌”,觌,相见。
愚案:觌,相见也。臀为株木所困陷,入于幽谷,三岁不见于通明,自困也。
编者认为,初六之困,是自取其困。
九二,困于酒食,朱绂方来。利用亨祀。征凶,无咎。
象曰:困于酒食,中有庆也。
朱绂,宗庙祭祀之服。上行为往,下行为来。否之上九降至六二,故称“朱绂方来”,而利于享宗庙之祀。否之六二升于上六,是酒食入庙,故困于酒食。九二刚中居柔而困于坎险,当安守刚中之德,若欲上进则凶,若九二守中以居其阳刚之德,则无咎而有庆。
程颐曰:征凶无咎,方困之时,若不至诚安处以俟命,征而求之,则犯难得凶,乃自取也,将谁咎乎。不度时而征,乃不安其所,为困所动也。失刚中之德,自取凶悔,何所怨咎。
程颐认为,无咎是指九二若不安处静待,则征而有凶,咎由自取,不得怨于他人。
愚案:酒食之困,朱绂之礼,祭祀之亨,凶险于陷困不通,无咎于至诚不贰,九二以刚正居柔,行于中道而得其安庆也。
九二陷于险而困不通,行则有凶。刚正居柔行于中道则有庆。
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象曰:据于蒺藜,乘刚也。入于其宫,不见其妻,不祥也。
六三阴居阳位,上有九四如石压顶,下乘九二之刚如蒺藜之刺,回到家也见不到妻,凶莫甚焉。
《河洛真数》云:六三进则困于二阳,如石压其上,退则乘于一阳,如棘刺其下,下交初六之邻,则阻于九二之阳,而不得出,其舍上求上六之援,则隔于五四之阳,而不得亲其偶,于是外敌交至,而反为君子之所揜,亲戚皆叛,而尽失小人之助也。
六三进有九四、九五二阳如石压其上,退有九二之刚如棘刺于下。欲交初六同类,则有九二所阻,求上六之援,则上六非正应又有五、四两阳爻阻隔,进退无亲,是阴邪小人被阳刚君子所掩而失小人同类之助,故凶。
郑汝谐曰:进阨于四,故困于石。退乘二之刚,故据于蒺藜。上其宫也,其宫可入,而以柔遇柔,非其配也,以此处困,不祥莫甚焉。
郑汝谐认为,宫指上六,六三进求于上六,然上六非六三正应,即“不见其妻”。郑汝谐,南宋经学家。
愚案:子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将至,妻其可得见邪?”六三柔以揜刚,坎陷其中,困于石之辱,据于蒺藜之危,不见其妻于宫室,不祥之凶兆至也。
困卦总体是阳刚被阴柔所困,唯六三是阴柔被阳刚所困,即“非所困而困焉”,六三以阴居阳,是“非所据而据”,既辱且危,凶莫甚焉,安能见妻?
九四,来徐徐,困于金车,吝,有终。
象曰:来徐徐,志在下也。虽不当位,有与也。
坎为车,金指刚正。九二居坎之中,阳刚中正之才。下为来,上为往。九四正应初六,欲下以应初,然有九二阻隔,即“困于金车”,不敢速下,故“来徐徐”,有应而不能援,自然有吝,但九四与初六正应,终必应合。九四以阳居柔不当位,其志在下之初六,而终有应。
邵雍曰:处位不当,不能济物,而初六方困于下,又为九二所隔,然邪不胜正,故其占虽为可吝,而必有终也。得之者,处事迟缓,命途反覆,故为志有余而力不逮,是必先难而后易也。
邵雍认为,占得此爻,是先难而后易之象。
愚案:九四阳居阴位,徐徐之舒迟而困于金车,吝羞之行,然志于谦下而与之,刚柔相应,必可终通也。
九四初六正应,虽有九二阻隔,困于金车,终必可通。
九五,劓刖,困于赤绂,乃徐有说,利用祭祀。
象曰:劓刖,志未得也。乃徐有说,以中直也。利用祭祀,受福也。
劓,割鼻之刑。刖,断足之刑。受刑者乃阴邪小人,指上六、六三两爻。九五居中得位,为至尊之位,然困于上六、六三之阴邪小人,故虽居尊位而被夺其政,惟祭祀在我而已。朱绂,祭祀宗庙时穿的红色礼服。然九五刚中履尊,处兑之中,兑为悦,故虽暂时穷困,而终将“徐有说”后受其福,说,通悦。
愚案:九五劓刖之刑而困于赤绂之礼,舒缓以说其困陷,以中正之德祭于祀,神通明则福可受也。
处困之时,诚于祭祀以感神明,福可受也。
上六,困于葛藟,于臲卼,曰动悔有悔,征吉。
象曰:困于葛藟,未当也。动悔有悔,吉行也。
葛藟,葛藤类攀援植物。臲卼,动摇不安状。上六居困之极,下乘九五之刚,而无应援,然上六居极则变,能悔前所为,有悔改之心,则行而获吉。动悔有悔,对以前做过的可悔之事终能感到后悔了,悔而能改,故吉于行。
《河洛真数》云:上六为困所缠,处于穷高之地,是葛藟臲卼者也。所动皆悔吝,而有所改悔,则征进而吉矣。
上六穷困之极而能悔改,宜其进而有吉。
愚案:处困之极,困于葛藟之缠绕,臲卼之不安,以穷则变,变则通,知悔而动悔,征行而出困,何有不吉也?
困极则通,知悔能改,故行有脱困之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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