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嫁给霍十郎的那一天是极其简单的,我在这家生活了十六年,只有几件换洗的旧衣裳,我叠了叠,打了个小小的包袱便挎在了胳膊上。
爹坐在屋里低头抽烟,烟雾缭绕,看不清五官。
而娘则正兴奋地数卖我得来的五十两银子,一遍又一遍,面目丑陋而猥琐,许是心中又在惦记着给她儿子娶媳妇,盖新房,再置两亩水田。
我最后深沉地往屋里瞅了一眼,本来想着出嫁前再他们二老磕几个头的,毕竟生养我了一场,不过现在看来,也是没有必要的吧!
茅房低矮昏暗,我出门时一不小心就撞在了根生的身上,他是我弟,是爹娘真正心尖上的人,是我程家的“根苗“。
“姐,我朝村长借了毛驴,送你去霍家成亲吧!”
我听了便捂着脸笑了,可泪水却怎么也忍不住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几乎村里所有的人都知道,那霍十郎之所以答应娶个村姑不过是因为自己染上了绝症,剩不下几天了。
我去了,我若是有幸能怀上子嗣更好,但霍家本意是要我过去活殉的!
就是待霍十郎一口气咽下去,他们便会活活把我钉在棺材中,他竟然管这个叫成亲吗?
“不必了,赶紧给人家把驴送回去吧!可别回头再出了岔子,毕竟咱们家已经没有女儿可卖了,赔不起!“
然而,我这一话句却好像激起了根生的血性,他红着眼质问我。
“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爹娘也是为了我好,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难道就不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吗?我们做儿女的,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他们……”
我听了立刻就狂笑不止,一把推开根生。“你们一家人才是真正的母慈子孝行了吧!因为被卖的又不是你,你自然是满嘴的仁义道德,冠冕堂皇了!”
我一个人狂奔在漫天黄沙的乡村道路上,边跑边笑,就如同一个疯妇, 泪流满面。
我才十六岁啊!花儿一样的年华便要与一个死人长埋……
我一直认为自己都应该是个性格坚毅的人,当娘说我是个赔钱货时我没有哭。
当我六岁就被爹指派去铡草喂猪,斩断小指时我没有哭。
当知道自己就要被迫嫁给一个将死之人时我也没有哭,而现在却就被根生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刺激得刺激的泪流面。
是啊!不管我为这个家牺牲多少他们也是看不见的,就是因为有根生在!
可父母却也并没有错,毕竟他们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好。
人都说父母对儿女之计,计之深远………
这天地间几乎不断地回响着我痛苦地尖叫,从今以后,我便是真的就没有家了吗?
听说霍家祖上从前是朝廷的大将军,曾经抵御匈奴,保家卫国。
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人都吃不饱,又有谁去关心什么忠烈之后呢!
我呆呆地站在霍府大门前,他们嫌弃我脏,不让进。
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门子领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满脸的桀骜不驯,只用一对鼻孔瞧着我。
“你便是自愿要嫁给我大哥的小女子吗?”
我想了想,自己一路是走过来的,应该算是自愿的吧!于是就点了点头.
少年用手中的折扇挑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就像在挑牲口,让我忍不住发笑。
他们府中可真有钱,就连殉葬品也是花高价买回来的,还精挑细选的。
不过到时候其实不管我长什么样,也不过是三尺黄土罢了,小孩子便就是惯会浪费银子.
“长得是不错,就是脏了些,待会儿让高婶领下去洗洗,莫要污了大哥的眼”.
“是!”门子轻应了一声。
待我被人洗涮干净,心中这悲愤便也消散得差不多了,便欣喜地拽了拽身上的这身新衣裳,这可是我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待遇。
高婶一路引着我去了大少爷的房中,时不时向我递来了怜悯的目光.
“丫头,你可知自己是来这府中做什么的?”
我摸了摸头上高婶给扎的两个小丸子,还戴了绒花,我从来都没有如此地打扮过。
“知道,是来侍候大少爷的,不管是他生前还是死后。“
“外头是谁?”
屋子里响起了一个男声。
高婶立马回到,“是二少爷为您订下的那个丫头!”
我晃着脑袋打量着眼前瘫在轮椅上的男人,这便是霍十郎了,看着年岁不大,五官轮廓也是俊朗,尤其是一双眼眸,温柔的像一滩春水一样。
他若不是嘴唇乌青,已有了将死的征兆,我都差点以为自己是真的要和他成婚了.“这简直是 胡闹,这个头才几岁,赶快把人送回去!”
说着,霍十郎似是动了真火,便忍不住又咳嗽了起来,撕心裂肺,不一会儿帕子上便染上朵朵红梅。
我见了,便立即跪下,宽了上衣,只穿了兜,还没长开的身子上遍布伤痕,重重叠叠,青青紫紫,有新有旧,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回少爷,我今年满十六岁,不小了,只是平日里吃得差,所以生得格外瘦弱。我也没有别的心思,只求少爷垂怜,切莫不要再送我回去,否则父母一定会把我卖去窑子里的!”
我拼命给霍十郎磕头,半天,高婶便先受不住哭了。
她曾经在年轻时做过霍十郎的奶娘,这样小的事,霍十郎多多少少还是会给她几分薄面的。
“好,你从此便留在我屋中吧!只一样,要是二弟让你签什么乱七八糟的婚书之类,你就一定要拒绝,就往我身上推,一定要记得,我这是在救你的性命!”
我穿好衣裳,又恭敬地给霍十郎磕了个头,用力过猛,咣当一下额头就起了个红包,倒是把高婶心疼得不行,搂着我心呀肝呀的叫个不停!
他霍家现在虽落寞,可在我云县却也是属一属二,直到那一年霍十郎去世,二少爷又被迫要去服兵役,他们府上还有一位不满十岁的小姐。
霍二少爷身穿重孝便犯了难,高婶虽忠心却也是独木难支,而彼时我却正在沐浴斋戒,只等与霍十郎共同入土。
“丫头,若有机会,你想不想活!”
霍二少爷把话说得眉眼俱飞,试图再增添许多诱惑。
我低着头想到柜子还有三身衣裳,又想到了街口的切糕,不到撒了桂花糖,上头还有大枣。
“都行吧!活也好,死也罢,反正我的卖身契在你那里,我说了也不算.”
霍二少爷听我这样说便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是的,之所以他一直并未让我签婚书,便是因为他手中有我的卖身契.
二少爷既怕霍十郎泉下寂寞,又觉得我身份太低,会辱没了他哥哥,便想让我以奴婢的身份活殉。
“小爷现在就要去军中服役了,这家中只有高婶一人操持我是万万不放心的,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也发现你是个质朴之人,便打算留你一命,照顾小云。”
小云便是霍家的小姐了,虽年纪尚幼,却也能看出,将来必然会是个美人胚子。
在二少爷走的那天只有我一人去送了他,策马西风,他说,他的父亲便是战死疆场,随后母亲便殉情了,他怕小云和高婶受不了这别离的愁绪。
我想了想,“那我就也应该去陪大少爷啊!”
霍二少爷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我知道,他现在身边除了我和高婶,已经没有可信之人了,他现在是最怕我死的人。
“别,你别呀!好姐姐,咱们还是多顾着活人更重要些的!”
霍二少爷的手很暖,我能听到他服软,便乐了。
他临行之时送了一把短刀,他说自己还会冶铁,打造刀具,这孩子今年刚满十四岁,也真是难为他了,还要撑起这个家。
我知道,他赠我短刀便是要我守卫他最心爱的妹妹,好,必竟他们兄弟可是头一个让我吃饱穿暖的人,我答应他。
也就在霍二爷走的隔年,这云县便闹了旱灾,不但灾民涌进了县城,而且还时常有土匪乱窜.
没了男人的霍家大院早就不是铜墙铁壁了,于是在我的劝导下,高婶便做主,把院子卖了600两银子,又分发遣散了所有仆人,之后我们手头便所剩无己了。
这是我头一次感觉到自己重要,必竟我现在可是这霍家最值钱的可移动财产了……
眼见拖老带小,在县城没了活路,我便提议回到乡下,毕竟那里我熟悉,活命是不成问题的.
众位乡村妇老见我未被殉葬也是十分好奇的,我却只扯了个谎,说自己当初被活埋后,是逃难而来的高婶带着孙女救下了我。
村民见我可怜,便允许我们住在村东头的荒屋里。
那里早些年住了一个老光棍,只不过后来在某一天夜里喝多了酒,掉在池塘里淹死了.
夜里,破屋四处漏风还真是难为了小云这位千金小姐。
她吵着说我是黑心的刁奴,却挨了高婶一个大耳刮子。
“若是让旁人知道您是霍家的小姐,他们还不得把你撕碎,活吞了!自古人心难测,丫头这样也是为了以策万全!”
小云年纪太小,显然都被吓呆了,喃喃问道:“就算连丫头姐姐的家人也不可以吗?”
我冷笑一声:“想当初把我卖入你们霍府就是我的亲生爹娘!”
小云好像完全被吓住了,以至于每日被我涂黑了脸,穿着破衣烂衫也丝毫不在意。
小云总嫌弃屋里冷,我便吭哧吭哧的上山伐树,好不容易忙活了一上午,等我回来却见破屋的门窗俨然都焕然一新了。
是根生领了两个村里的汉子,见我拽了个小树头回来,就都站在院子里憨笑。
他并不敢开口叫我,也不知是悔是愧。
可与他一行的几个汉子却忍不住打趣道:“呦,根生,咱姐是越来越漂亮了!”
要我说,这家里一旦有了男人,这日子便好过了许多。
根生总是劝我回家看看,也是为了他们能更方便地为我照料生活,可我就是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道坎……
这日子哪里管你是好是坏,它都得一天一天地过,一晃便又是一年,雪落无声。
小云瞅着我把歪歪扭扭的狗爬字写在了 两张红纸上,“丫头姐姐,你可真是抠门,这过年怎么连一副对联也不买呢?”
我揉着她额前的碎发,这个傻丫头啊!那战场是何等凶险的地方,若是他霍二少爷一去不回了,他们俩老的老,小的小,我总得给她留些倚仗,否则都对不住九泉之下的大少爷!
“小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现在外头世道乱,咱们省着些到底还是好的!”
这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送饺了来喽!”
还离得老远,我便听到了根生的大嗓门,或许他的本性原本也不坏。
打小的时候,他也曾试图反抗过父母维护我的,只是要是根生敢夹一筷子鸡腿给我,母亲便会让他吃完整只鸡………
“姐,这是兰子,是你的弟妹!”
我从前也知道根生成婚了,却也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弟媳,她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碎花布衫,虽然皮肤黑些,可仔细看上去也算眉清目秀。
我有些窘迫的在身上摸了摸, 家中现在虽然还有些存银,可那都是霍家的。
我是灵机一动,对了,大少爷在去世之前曾送给我一个素银的手镯,虽然款式差些,可在乡下也算是一个稀罕玩意儿了。
我翻箱倒柜的找,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镯子戴在兰子的手上,她乐得合不拢嘴。
“大姑姐,你真好!”
在根生带的那一盘饺子的加持之下,这一顿年夜饭吃得也是宾主尽欢。
等守了岁,兰子和根生便回了家,小媳妇的脑筋便活络了起来 。
“根生,咱姐生得真俊,要不然,便把她许给我三哥吧!咱们这也算亲上加亲!”
根生一脸的嫌弃. “你可拉倒吧!就你那个三哥仗着自己念了几年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你怕不是要我姐嫁过去喝西北风!”
兰子眼珠一转:“不一定是要嫁过去的,你也知道,我娘家有四个儿子,只我一个女儿,并不缺顶门立户的,咱们可以让我三哥倒插门啊!这样咱们就都可以住在一个村里了,到时候也是个照应……更何况你姐随手就能拿出这么大的银镯子,想必也是存了不少贴己钱的,也不差我三哥那一口饭!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根生这觉也睡不下去了,从前他是糊涂,可自从他眼见姐姐疯了一般地冲出村子,他便后悔死了,就再也不允许有人算计这个苦命的女人,哪怕是自己的妻子也是不行的.
“哎呀!你个榆木脑袋,现在你姐岁数也大了,又拖着那一老一少,又哪里能找到适合的人家?不过我三哥便不同了,人也老实又读过几天书,吃人嘴短, 到时候咱姐拿捏他不妥妥的!”
根生一下就愣住了,这玩意儿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坑哥”吗?
于是第二天我院子里便多了一个腼腆的年轻男人,书生打扮,一会儿撵鸡,一会儿赶鸭,眼瞅着应该是想帮我干农活的意思吧!可又实在笨手笨脚,小半天都过去了,不但一事无成,还踩碎了我三个鸡蛋,六颗菜苗,这可把小云气得腮帮子鼓鼓的。
“丫头姐姐,他是谁?”
我又不是个傻子,其实在早晨兰子带他过来帮忙的时候,我这心中便如同明镜一般了,只要他们开心,我就都行。
“他大约就是我以后的夫君……”
“什么!”
小云这一瞬间,连眉毛都要气得立起来了,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三从四德了,拿着个扫把,就把人往外赶。
“你滚,你滚,丫头姐姐是我的霍家的人,是我的嫂嫂,你什么玩意儿?也敢打她的主意!”
这憨书生一看便是个吃实心肉长大的,“可他的夫君不是都死了吗?”
“可你不知道吗?霍府可是有两位少爷的,而且那二少爷自幼习武,沙包大的拳头见过没有?小心他回来把你的脑袋拧掉!”
小云大约是气得狠了,就越发的胡说八道。
我懂,现在生逢乱世,她的嫡亲兄长也不在身边,而高婶年老体弱,我便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还不是想抓得牢牢地。
为了缓解尴尬,我便开口问他。
“你来时,兰子是怎么说的!”
书生红着脸,手足无措。
“兰子说你知恩图报,是我书里的忠义之人!她还说,我们家就缺口吃的,而您们家是缺过日子的男人,让我好好表现,争取能早日倒插门,让我好好照顾你们一家老小……”
我想了想,兰子说得也对,家里要是真有个男人,哪怕他就是个摆设,日子倒是会好过不少的,便想打开大门,把人再请进来。
不料小云却拦着我的手,“丫头姐姐,你不等我二哥了吗?”
我一脸的吃惊,这个家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流言?
“你不是还收下了二哥的短刀吗?”
小云气呼呼的,还朝憨书生扔鸡屎。
看来我要好好思考,是不是我带坏了这霍家的大小姐,这要是让二少爷知道他妹妹徒手抓鸡屎,他非的把我的脑袋瓜子拧掉不可!
我摸了摸小云的头,“那只是你二哥让我收下保护你的啊!”
从此这憨书生便被我安排在了厢房里,每日也不用他干什么,只在没事的时候在家门口逛一逛,你可要知道,他家可是有三个儿子的门户,着实能吓跑不少刁民流氓。
这一晃便又是五六年,高婶也在一场风寒里故去了,小云也从一个小萝卜头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命运之神倒是也不薄待我,我拼死拼活供读的憨书生倒也考上了个举人,虽不是惊世骇俗的功名,却也够光宗耀祖的。
“丫头姐姐,你什么时候会嫁给那个憨书生啊!”
小云俏皮的眨了眨眼,这许多年过去了,我们仿佛都默认了霍二少爷战死沙场的信息,可又彼此默契的并不提起,总渴望还有奇迹吧!
“我现在最犯愁的倒是你,高婶也故去了,你眼见的一天天长大,我又与你非亲非故,你的亲事我是做不得主的,可又不忍心你当误年华,唉……”
我发觉,最近我的头发都愁白了许多。
“丫头,你愁什么?我书院的学生有不少家世好的,咱们不如改日便让小云妹妹选一选,说不定以后她还有当状元夫人的机会呢!”
小云听了憨书生的话,便羞红了脸。
我朝他腋下,狠狠地捅了一下。
“谁跟你咱们?你可别胡说八道,本姑娘云英未嫁,举人老爷,你娘喊你下午回去跟镇子上张大户的千金相亲!”
“我不去!”
这都多少年了,憨书生虽然功名在身,却还总表现得缺心眼一样。
那张大户家里可是米行,这人什么年头不得吃饭?
况且那丫头我见了,生得是花容月貌,年岁也相当,一看便是宜男相。
“你个傻子,你若不去,你老娘等一下便又要来我家墙根泼粪了……”
“那你供了我这许多年读书,便白供了吗?从前兰子也是说过的,让我倒插门……”
“我的举人老爷,您可别提这回糟心的事了,成吗?搞得现在邻居们不管谁见到我都掬一把同情泪,就好像我就要活不起了一样!去吧!去吧!若不是不行,你再回来……”
我把人硬推出门外,怀着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心态。
“丫头姐姐,我真的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万一真要娶了那个什么张千金可怎么办?你既不等我二哥,又不嫁给憨书生,你莫非就真的还要孤独终老吗?”
我白了小丫头一眼,“你可别提你那不靠谱的二哥了,到现在卖身契还没有还给我,等我见到他,非的,非的……”
“非的怎么样啊?丫头……”
今个我这小院也不知刮了哪阵邪风,这刚去了一个举人老爷又来了个少年的将军。
我一抬头,院门外站着一名牵马的小将军,银盔银甲,着实是英姿飒爽。
“二哥!”
小云一脸欣喜的扑了上去,到底还得人家血脉相连的,我就半天没有看出来。
真不怪我,霍二少爷离家都快十年了,面目变化太大。
若是硬说他从前的长相是个叛逆期少年的话,那现在站在我眼前的便是邪肆风流了!
“回二少爷,丫头幸不辱命……”
原来霍二少爷在战场屡立奇功,已经成了这云县的守备,听说比县太爷还要威风几分,这我便放心了。
在他们兄妹彻夜长谈之际,我便悄悄收拾好了包袱,小小的那一团,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一如当年。
是夜,这乡路有些黑,还有些崎岖,我还是凭借着往日里对这个家的熟悉,慢慢摸索。
爹还是那么爱抽旱烟,熏的呛人。
我娘前年便去世了,临死之前终于见到了兰子生下了一个男孩,也算得偿所愿,听说连死都嘴角带笑的,不过我当时却并没有到场。
“是丫头吗?是爹的丫头吗……是爹对不起你呀!”
我爹哭得老泪纵横,惊动了厢房里住着的根生两口子,兰子见了我,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拉着她的手,把她从根生身后拽了出来。
“躲什么?先不说我是你的大姑姐,而且还是差点成为你三嫂的女人呢?”
“姐,是我对不起你呀!早知今日,我宁愿三哥永远都不出息!”
这个傻孩子呀……
这一夜又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无眠之夜,我们一家人拥成一团,我感受到了,这许多年都未曾拥有过的温暖。
后来,爹为我寻了一户打铁的人家,虽然说对方有点瘸,可到底还是老实的庄家汉子,也并没有过妻室,也算是头婚,大婚的那天还用了一顶火红的四人抬花轿来接我,十足给我面子。
我抱着个大苹果,心里美滋滋的听着一路锣鼓声的吹吹打打。
这嫁人的滋味是不错,只不过这新郎家也太远了,我感觉屁股都坐得酸疼,也还是没到。
“请新人下轿!”
我感觉自己好像在轿子里睡了三个来回,才听到了喜娘的喊声,随后便有个男人重重的踢了一下轿门,整个花轿都为之一震。
我心中暗想:好家伙,这死瘸子,还挺有力气!
接着我便伏在了一个宽阔的脊背上,一股淡淡的香味就传进了我的鼻腔。
他到是一点都不像个出力的人,体味干净清新,想必也是用过了心思的。
拜过堂之后,我便安心的坐在洞房里。可不久,我便听到了一阵阴森森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
“丫头~~丫头~~”
我猛然掀开头顶的盖头,竟然是霍二少爷身穿喜服,手里拿着一个酒杯。
他这是要赐我毒酒吗?
我磕磕巴巴,“二少爷,其实我觉得有些东西,我还是可以解释的……”
“晚了,霍二少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晃了晃,你这个贼丫头,你竟敢背着我去嫁人……”
之后的画面就不可描述,只不过我现在就是云县的守备夫人。
“数年相思得相逢,相拥而卧竞语凝。纵使腹中爱意浓,语多难寄反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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