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阅一本习作，一个题目映入眼帘《母亲进城》，我的心一动，沉重的往事涌上了心头。
那年，我们带母亲到城里看病。母亲有“肺心病”，好多年了，镇上医院，村里医生给予治疗，母亲的病时好时坏。病重时，母亲的腿脚、眼睑发肿，喘息不已。我们兄弟们商议，带母亲去城里查查，看看母亲的病究竟怎样。
那天，大哥、二哥有事，我和大嫂二嫂陪母亲去城里。母亲晕车，虽然坐车前服药，但到市医院门口下车时，还是呕吐起来。嫂子们搀母亲吐过之后，让母亲在医院门口歇息。歇了一会，母亲缓过劲来，呼吸好多了。母亲站起身来，左右看着，她看看四下高大的楼房，看看对面马路上如流的行人车辆……母亲兴奋起来，惊叹起来。她说她有30多年没有来六安了，六安变了，她认不得了。母亲说还是30多年前，那时她才30几岁，身体还行，她和父亲卖米柴，来过城里几回。那时小半夜，她和父亲在家烧点饭吃了，挑着担子上路了。等赶到六安时，天才朦朦亮。母亲说那时六安主要就那么一条街……
听母亲说话，我感慨起来：母亲30多年才来城里一回！平时母亲因病，因忙，再加上晕车，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来城里看看。这回还是看病才进城的。
母亲70多岁了，她来一趟城里不容易。也许就来这一回了！那天到医院，我们不惜花钱，给母亲做了几项检查：验血，摄片，B超，心电图，C丅等。医生说，母亲是肺气肿合并肺心病。医生说母亲的病是不可根治的，平时要避免感冒，不能劳累；病情加重时，用些药物，缓解缓解症状。尽此而已。
看着医生拿着病历、检查单子嘱咐时，我的心沉重起来，母亲的算是“真相大白”了！
从医院里岀来，已是中午11点多钟了，到吃中饭的时候了。母亲来一趟城里不容易，我们打算带她到一家象样的饭店吃一顿。
我们走进一家比较豪华的饭店，服务员笑脸相迎。我们被引到里头一间“雅座”坐下。服务员给我们沏茶，又端来一碟瓜子吃。母亲不安起来，她站起来，笑着对漂亮的女服务员说：“丫头，承情，瓜子给我们吃了。”女服务员不好意思起来，她请母亲坐下，母亲又请女服务员吃瓜子。服务员脸红了，道谢着出去忙活了。
我和嫂子们都笑了。
那天我们点了好几样菜，除了煮鱼，烧肉，还有炖鸡，卤鸭什么的。菜上桌了，母亲不安起来。她几次说，炒个白菜豆腐就行了，弄这么多菜要花多少钱。我说：“妈，不花多钱，你吃就是了。”嫂子们笑着连连往母亲碗里夹菜……
吃过饭，我去结账，嫂子们陪母亲喝茶。一会，服务员进来收拾碗碟了。嫂子们拉着母亲往外走，母亲笑着对服务员说：“丫头，忙吃了。”服务员忙停住手里的活，红了脸，笑着送母亲：“老人家，慢走啊。”
我们又笑了。
从饭店里出来，我建议打的带母亲到大钟楼那儿瞧瞧，母亲拒绝了。母亲说，城里也看了，好菜也吃了，自己又晕车，想坐车回家了。我们只得乘车回孙岗了。
这些已是三年前的事了。现在母亲已长眠于地下了。她是两个月前去世的。今天，看到那篇《母亲进城》的习作，往事又历历在目了。那天，我们已经预感到，母亲那也许是最后一次进城了。今天看来，事实果真如此，这怎不叫人感伤？
母亲一生多子女，一辈子只知道守着家乡这一方土地，为家庭，为儿女操劳。母亲没有出门游玩过，没有享受过一天现代化城市生活！我真后悔，后悔那天没有带母亲到城里最繁华的地方逛逛。那样，母亲会多几分兴奋，多几分惊喜，于我们今天也会多几分慰籍。不幸母亲晕车，这也许是人生中的憾事一桩吧？
（原创：聂自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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