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进城

弟弟总说让母亲进城。

母亲总说过一段时间再说。

去城里的衣服被褥，母亲已陆续备好了。

大降温的头一天，弟弟开车接母亲进了城。母亲一路泪花闪闪。

母亲进城第三天早上，我刚进办公室，就接到母亲电话，带着哭腔：我过几天就回去……

弟弟家的房子与做生意的门店之间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弟弟每天四五点钟起来帮超市送货，八九点钟回到店里，再回家接母亲。

弟弟的五金店里货物满满，有人买东西时，母亲会起身避让，总觉得自己站在哪里都碍事。商店一角临时搭建的厨房，也只够弟媳一个人出入，母亲插不上手。

“啥也不能干，天天在这吃闲饭，我又不是老的顾不了自己，一点意思也没有……”母亲向我诉苦。

除了闲的无聊，在城里没有人说话也是母亲面临的又一难题。虽然弟弟的商店不远处，就是小公园，很多老人在那里打扑克聊天，可母亲总觉得自己是乡下人，是局外人，不太与人互动。

最大的恐惧来自上下电梯，弟弟家住在20多层，虽然已教会母亲自己上下电梯，可母亲就是不敢。“万一上错了咋办？”“上错了，再重新上，只要记住自家楼层就行了。”“还可以让你帮你按，城里人，挺热情的……”

关于这个话题，我给母亲做了十几分钟的工作，感觉比我的学生难教多了。

为了不让母亲寂寞，弟弟陪着母亲，去了本村好几家在城里做生意的店里转，弟媳带着母亲，去了她跳广场舞的地方散心。

不去弟弟的店，母亲就一个人关在家，不敢轻易下楼，“像关进了笼子”，这是母亲原话，也是她的真实感受。

这几天只要有空，我就陪母亲电话聊天。

姐姐也是。

弟弟常常通过我来了解母亲的心思，“咱娘到底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又跟你说了啥……”

孝顺懂事的侄女，自从奶奶进城，每天无论工作多忙，晚上也要抽空回家陪陪奶奶，买回大包小包的零食，也不知奶奶喜欢不喜欢吃。

几天后，母亲已能自如上下电梯，厨房用品，也敢使用了，也习惯了在小区里散步。

元旦节假，侄女侄子放假在家，能给自己亲爱的孙女孙子做饭，母亲有了价值。“今天包了饺子，毛洁还带同事来吃了呢，就是今天调的馅不太好吃。”母亲向我说。

侄女侄子还带奶奶去了小城最大的购物中心吃饭，“里面的人真多！吃一条鱼就40多，真贵！”母亲兴高采烈地我给说听。

在城里生活半个月，视频里的母亲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看我奶奶，有双下巴了。”侄女托着奶奶的脸让我看，母亲笑成一朵花。

“等他俩开学了，我就回去，不能一下子住太久了。”母亲做好了下一个打算。

在城里还是回老家，我想让母亲自己决定，心里觉得哪里好，就住哪里。弟弟也是这样说，不勉强母亲。

“听说，过几天还有雨雪，那就过了雨雪天再回家吧。”母亲的话里分明有了些对城里生活的留恋。

我对母亲说，安排好你的生活，需要什么，自己去超市买。想吃啥，自己做。照顾好自己，弟弟辛苦一天回到家，能看见老娘，他的心就安。我们的心也都安。

在弟弟有暖气的新房子里，母亲带去的厚重冬衣派不上用场，身着秋装的就可以了。侄女养的两只猫，一只蹲坐在母亲对面，一只撒娇地卧在母亲臂弯，任凭母亲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