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人群中的一张脸

当你想让初识的朋友首先记得你，会选择怎样的一种方式，吸引对方的眼球呢？

你可以递上一枚涵盖自己职业，头衔，姓名，联系方式的名片，然后风度翩翩地交到对方手上，至于联系或不联系，那是别人的选择。你可以在人场中表现得足够特别，比如言语上穿插着诙谐的小幽默，或者眼神非一般的犀利、生动与传情，或者使出浑身解数用来推销自己，又或者有着一身与众不同的包装，以此种种来向别人传递你与别人不同的信息。

但是有一天，当你脱下这身华丽的行头，删除那些有意无意的动作和表情，或许你并没有什么特别，你所拥有着的，只是人群中的一张脸。

最多在这张脸皮上，你有让人容易辨别的特质，或是雀斑，或是伤疤，或是色素，也无非只是一种记号。事实证明，同样只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你并没有任何特别。

认识一些人，自身条件一般，却总爱在人场中显示自己的能耐，试图得到别人的认可，赢得掌声与尊重，或是找到一些关于成功的共鸣。为了参加一场多年不见的好友聚会，他愿意东拼西凑，租来豪车，找个跟班，就连腰间的LV也是借来，充当临时的道具。人前他是无限的风光与从容，但是一旦回归到自己真实的躯壳里，却被现实打回了原形。

还有一类人恰恰相反的，一次生意失败，职场失意，或是爱情结束，便开始走进生不逢时，怨天尤人的误区，丧失了前进的动力与生存的本能。他消极地抵触世界，自尊心膨胀地像个不堪一击的气球，稍有针芒的触碰，便歇斯底里的破灭。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躲着阳光走，生怕别人看得到他内心的空虚和弱不禁风。

这两种人同样都是自欺的表现。前者需要刻意的展现与包装自己，绞尽脑汁试图扩大影响力，获取不该有本不相称的虚名。后者因为期望指数与现实出现了偏差，走进了自我设防的牛角尖里。

这两种人生观同样可怕。前者打肿脸充胖子，害苦的是自己。后者只把目光囚禁于地面上，忽略了天高云淡，委屈的是自己。

有这样一哥们，上高中时，是班里出类拔萃的尖子生，特别是令人头痛欲裂的理科成绩，那是相当出色，包揽了“数学天才”、“理化神童”等等荣誉的光环。让我们这些对于化学元素、几何数列、物理定论向来不感冒的瘸腿偏科生羡慕不已。

在一所普通高中里，他是班中为数不多考取重点高校的人，包揽了学校的多项奖学金；是众多老师啧啧称赞的优等生，都为教授过此类学生感到自豪；甚至还有一些赏识的家长，恨不得将掌上明珠许配，提前预定为自己的乘龙快婿。

重点自有重点的好处，光是录取通知书就相当精美，让很多钦慕者爱不释手，纷纷拿来养养眼，沾沾喜气。一时间，大家仿佛一眼就能望得到他美好的未来，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跨过了高考的门槛，大家各奔东西，之后再也没有了联系。转眼已经是若干年后，我在医院探视病人，恰巧与这哥们相遇。

再见的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身白色臃肿的围裙，一顶鸭舌牛仔帽，一个摆放在路边的豆腐脑摊子，左手娴熟地舀着豆脑，右手往碗里置放着佐料，然后笑意盈盈地给客人端去。他卖的豆腐脑比别人便宜，热乎乎满满一碗只要两元钱，因而洗碗盆里此起彼伏地摞满无数等待洗涤的脏碗。

我正在盘算，在这种场合遇到我，这哥们是否要因自己的现状而感觉寒酸，或者埋头视而不见。出乎意料地是，人家丝毫没有羞赧的情绪，而是大老远便开始吆喝，老同学，过来喝碗热豆脑。走近一些，我看见他的眸子深处，闪烁着笃定的光芒。

老同学见面，自当少不了寒暄，问长问短。他告诉我，从大学毕业后，自己摆摊已有两年，感觉现今的生活状态很好，并且未来会越来越好。

我好生纳闷，难道这就是高材生应有的似锦前程吗？难道他将书本上的理化知识，都转化成制造优质豆脑了吗？一碗豆腐脑，除却材料，人工以及管理成本，根本赚不了几毛钱，但从他积极的生活态度中，我看到的是别样的人生。并且不得不佩服他安贫乐道的魄力。

半年后，当我再次前往医院，想要找老同学边喝豆脑边叙旧时，便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摊子依然存在，只是接替他做生意的是他的母亲。大妈告诉我，自己的儿子在不久前，通过了注册会计师的全部课程，已经跑到沿海城市发展了。摆摊的那两年，是他复习备考的阶段，因为家中姊妹多，也因为自己身体不好，儿子主动帮忙打理生意。因为是一个卖豆脑的，以至于毕业好多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处到。现在好了，儿子的年薪都拿到六位数……说完，母亲笑得合不拢嘴。

听完同学母亲的讲述，我才恍然大悟，并且自愧不如。想想我的这一哥们，表面上卖的是豆腐脑，与市井的小摊小贩毫无区别，实际上却是在体验生活，卧薪尝胆。正如姜太公当年慢条斯理地用直钩在江边垂钓，实则是在等待一个机遇。

人生亦是如此，只有在浩瀚的汪洋中，撒下一片渔网，才能在适当的时候，抓住每一份悄然而至的机会。人生中这样的机会，可能不止一次，也可能只有一次。但是你要知道，今天的耕耘，是为了明天的收获；只有做足准备，才能不枉时机。

在这一看似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如果你所在意的只是眼前的利益，片刻的得失，和一时的荣辱，那么你可能比烟花还要寂寞，终将抵达不了更高的山峰。因为在你生命的航程中，规避不了风险的瞬息万变，驾驭不住岁月的时过境迁。正如你看那蜿蜒的小溪中，只有死去的东西才会随波逐流。

在你既定规划未曾到达之前，让你如越王勾践一般寄人篱下，甘做他人的垫脚之石又何妨？因为你的既定理想，只有自己知道；又因为只有站得高，才能够望得远。“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当你站在更高的山峦上，你的视线可能会更加通透，你的人生或许更加明朗。

有时候，人的自尊心膨胀起来像是气球，外表圆滑，内里空虚。所以，每当你羞赧于过往，为不安的现状手足无措的时候，不妨告诉自己，你只是人群中的一张脸，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如果非要比较出差异，无非只是你比别人多一份内敛，少一份从容；多一份固执，少一份通透；多一份顾虑，少一份勇气。

从今天起，如果你是经常活在自我意念的气球里，那么你该自己勇敢地用力戳破，而非过度膨胀自然崩裂。然而，这个过程很简单，你只需告诉自己，你只是人群中的一张脸。又或者，别人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完美。

选自最真诚温暖的80后成长与奋斗史《愿你的青春永不散场》（古吴轩出版社201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