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作者: 王美丽milly | 来源:发表于2018-07-02 00:55 被阅读32次

            我深深地记得外婆那天对我说的话:“今天你姐姐家的稼轩看着我一直哭,还哭的很厉害,直到你姐姐把他抱走才不哭了。”“那很正常啊,那么小,当然怕生了!”我回应道。“哎,老人说过,小孩子看见快要死的人才会哭个不停,因为,他们露出的怪形吓到了孩子……”外婆又自言自语道,说完又出神看着院子里的那两棵开着雪白梨花的梨树。我望着外婆佝偻的背影,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劝说。

            一直很想写一些关于外婆的东西,却又担心词藻太过华丽而掩饰了我内心的真挚淳朴,而平淡朴实的言语却又不足以表达我内心的爱与感动。而此次便借着毕淑敏的:“有些东西,并不是越浓越好,而是要恰到好处。”这句话,才鼓足了勇气来写她和她的事。

            黄河水灌溉了宁夏平原,于是这片肥沃的土地又养育了一群勤劳可爱的人儿。外婆不过是和这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的农村奶奶一样,勤劳朴实,热情好客,爱操心。她每天都好像有做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小时候,我总爱跟在她身后,不停的问:“外婆,外婆,你什么时候忙完啊!”而外婆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不知疲倦,日复一日的做着同样的琐事。若是遇到阴雨天,对我来说是极快乐的,因为,外婆只会在阴雨天闲下来,坐在炕上拿出针线筐又是缝缝补补,一边做针线一边给我讲故事。窗外是雨打屋檐的啪嗒声,屋里是水壶嘶嘶微响声,还有炕头边大花猫的呼呼声,对我来说是最和谐美妙的。

            外婆是不喜欢猫猫狗狗的,但她又养了很多猫。起初来的是一只大黄猫,这只大黄猫看起来糟透了,瘦的像一只没有猫型的孤魂野鬼,眼角的浊泪已经干了又结了泪疤,从草房子里发出微弱的叫声,像是在哀求,外婆见了后端了一碗饭放在旁边,大黄猫几经试探后,终于将之吃了个精光。后来,大黄猫总是在傍晚时会来“讨饭”。一连几天,大黄猫都没有来,外婆还是习惯性的给它留一碗饭,大约一个月后,大黄猫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些小花猫,一排排蹲在草房子门口哀叫,无可非议,这些猫在这里定居了。外婆从此又多了一项活计---照顾这些野猫,而这些野猫也常常“招蜂引蝶”,渐渐的,整个草房子都被这些流浪猫据为己有。

            外婆的心是四分五裂的,一些给了舅舅姨妈们,一些给了孙子外孙们,最大的一块则分给了她唯一的弟弟。外婆只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现在只剩下一个弟弟了,外婆常念叨的一句话是:“你们回来了,先去看看你舅舅,听说又生病了。”甚至也常对我说:“你去买点东西,我们去看看你舅爷爷。”每逢节令,外婆最牵挂的还是舅爷爷,总会提点东西给他,这总会遭到舅舅姨妈们的反对,而外婆也会很无辜的说:“他再怎么也是你们的舅舅啊!”说罢,总是沉默好久……

            外婆的心还是偏的。小时候,我总是气哼哼的对妈妈说:“外婆偏心舅舅家的姐姐和弟弟,每次叫他们的声音都不一样呢!”后来,等我到外婆家读书时才发现,外婆其实也很偏袒我,有好吃的,总是留到我放长假时才拿出来。不识字,不会算数,却总把我回家的日子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准会坐在路边等我回家。并不是所有的规律都会井然有序的发生,就像是某一天,我们因为补课而推迟放学,她在路边等了一下午后,默然回家。等到黑夜吞噬整个村子,家家户户亮起灯时,我却站在门外像个外来客,进不去也喊不出声音……返校时,她总会在我不注意时在书包里塞百二十块钱,等我走出了她的视线后,才颤颤微微地走回去……

            外婆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姨妈家,一辈子只在厨房、田间地头转,岁月给她什么也没留下,反而使她一无所有,她的子女一个个离开她去追逐她们各自的幸福,她看着她的兄弟姐妹们一个一个离开,只有一个脾气暴躁、嗜酒成瘾的弟弟孤独地活着,而她最终也是积劳成疾、病弱不堪,剩下一副瘦的可怜的躯体与病魔展开最后的挣扎。她不识字,不懂诗词篇章,却极爱听我读书,尤其是叶芝的那首《当你老了》,她总是说:“这个老人肯定也和我一样经常打盹儿,快要走了”一阵沉默之后,她又说:“从你后面看,你和你妈年轻时长的一模一样,你妈喜欢读书、喜欢上学,那时候,你外公不让你妈念书,他们老师还来找过你外公呢!杨老师说你妈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只是你外公脑筋死,你妈就耽误了。”

            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一晃十几年,我长高了,外婆变矮了,我可以跑向更远的地方了,而她只能在院子里和老花猫晒太阳,我可以去看菜园子以外的一切花草树木,而她只认识菜园子里那几棵梨树、苹果树、樱桃树、花椒、桑葚和草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老黄猫的小花猫们都已长大,有的早已不知去向,就像是我走了以后,还没有回去过……

        “喂,谁啊?”

        “你猜我是谁啊!哈哈哈哈”

        “原来是你这个坏蛋,走了这么久,也不给我打电话。”

        “哼,我不是每周五给你打嘛,你忘了吗?”

        “你这个坏蛋,走了后,外婆还挺想的,你在的时候每个月放假还会回来,现在看见穿你校服的学生我就想起你。”

        “那我暑假回来看你来!”

        “哎,你要学习,怎么会来看我,看我怕只是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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