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住着一只野兽。从小就住着的,本以为会随着性格逐渐地变温和而消失。没想到它似乎跟着我一起长大了。
小的时候,任性,脾气暴躁。心情不好像包火药,一点就爆炸,倔像一头疯牛,到处乱撞,不知死活。
家里很多瓷碗被我打破不少,可以摔的都被我摔过,可以烂的都被我摔烂了。
少不更事,年纪小不知道如何处事,唯有通过这样的行为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愤怒。
但是,受伤的往往是无辜的人,和无辜的物品。
上了初中之后,可能认识了新朋友,老师也很亲切,也慢慢懂事起来,性格逐渐温和起来。
以为再也不会以极端的方式来发泄就会好了。但是事情好像发展到另一个方向。
从小到大很是要强的我,极少向他人袒露心中的担忧和恐惧,反而常常以倾听者和安慰者的身份站在他人身边。我也不是乐于言辞的人,慢慢地,很多东西无法宣泄,郁积心中,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这头野兽本已暴戾,加上心中郁积,多了一份压抑和绝望。这头野兽隐隐地藏于很深的地方,隐藏之深令人难以察觉,也随着我成长逐渐变得强大。
从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需要把自己血淋漓地剖开,把这只野兽释放出来,这样我也可以解脱了。
到了大四,这一年压力变得很大,有时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头野兽茹毛饮血,偷偷变得强大,开始频繁地活动。
已经有很多个晚上,一个人在默默淌泪,有时是因为敏感过度,有时是因为觉得孤寂,有时就是纯粹的伤心。这些夜晚,我的野兽挣脱出来溜达一下。
我喜欢黑夜的寂静,因为有黑得没有边界的空间让我好好看看自己,听听自己心里说的。但是我也害怕黑夜,它是那么黑,可能有鬼,或者一些不能想象的东西。
黑夜也是一只野兽,也会把人吞噬,一点一点,从脚趾头、小腿,到大腿,到肚脐、胸部,再到脖子、下巴,最后嘴巴、鼻子、眼睛,冷冷冰冰的触感,黑夜把我一点点吞噬。
黑夜把我吞噬,也让我的野兽挣脱牢笼,来到这个久违的现实世界。
于是,我便不能自制地哭泣。哭到不知什么时候,累了也就睡过去了。醒来眼角还挂着一颗泪珠,然后又暗自神伤,再次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睛。
从很久之前,我就知道哭泣不能解决问题。
但是就是伤心,不能自制的伤心。让我夜半淌泪到天明。
昨晚从12点开始,一直哭到今天中午12点。
这头野兽已经长得如此强大,让我困于漫无边际的境地,除了哭泣,再也不能做任何事。
这头野兽也让我自己觉得世界很陌生,让我的情绪变得极端。
令我觉得自己是个没有人爱的孩子,令我憎恶那些曾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人们,令我觉得自己可怜。
也令自己想要逃离自己爱的人身边,我怕自己张牙舞爪的样子伤害到他们,我伤害的从来都是无辜的。
严重的时候,我甚至憎恨自己爱的人,觉得是因为他们,我才会如此痛苦。
我也知道想要解脱,只有靠自己才能做到的,谁也帮不了我。
于是我躲进了山中。一直认为大山的沉稳和包容会让我心平气静,我见到绿色的林木便想走近。
一个人踏上黄土小道,听着歌乱走。耳机传出的忧伤歌声加重了我的忧伤,泪越流越多,仿佛全身的水分都要倾泻而出。
看到山中屹立不倒的林木,就想,倘若我是草木,便不会如此痛苦。倘若我没有七情六欲,也不会有任何感受。当然,我也知道,倘若如此,世间的欢乐和幸福也会成空。
我在山中人少的地方,大声哭喊、歌唱。隐约感受到胸中的野兽在跃跃欲动。野兽见到丛林密布的大山,不都是想回归的吗?
我想让它挣脱出来。所以我拼尽全力让自己悲伤达到一个极点,就像我声嘶力竭想要冲破最高音的时候。
但是,我冲不上最高音,一切都失败了。
林中的溪鸣、鸟啼和人们的欢笑声,时不时偷偷进入我的耳朵,分开我的注意,慢慢让我的心情平复下来。
抬头看密林顶端的日光照射下来,层叠的叶子之间的亮光,竟然成为一朵朵密密麻麻的小花,开得那么烂漫,把整个天空都撑满了。那个时候,我有点看呆了,回过神来,原来是太阳光和绿叶。
山林让我平静了下来。而我的野兽,释放不出来,又开始藏匿起来,了无踪影。
痛苦已消退一大半,我已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但是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又要出来作祟。我不由紧紧地握拳。
总有一天,我会把它赶出来,让它逃去深山密林中,了无痕迹,再无音讯。
那时候,我便可以真正无所牵绊,笑谈人生。我会张开自己的双臂,保护我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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