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北京,一到了深夜,便会有几阵凉风吹过,与白天时的燥热与庸碌完全不同。在夜幕的笼罩下,北京人的夜生活开始变得丰富起来,在三里屯,什刹海,工体,这些大大的商圈正聚集着这个城市的有钱人。女人们浓妆艳抹,身穿华丽服饰,踏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男人也个个衣着西装、脚踩皮鞋,扎着领带。他们是上层社会的典型代表类,奢侈,混乱,纸醉金迷……
而路边的大排档似乎比那些所谓的商业圈要更加的热闹,一张张方形的大桌子摆在露天的场地上,啤酒,花生,果盘,肉串满满的摆在上面,人们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吃喝谈笑。烤肉的白色烟气伴着肉香一阵一阵飘过,混在晚风中。在这里的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而是从网吧出来吃宵夜的染发青年,是刚加完班的中产阶级。
老罗不属于这两类之中的任何一类,但他也坐在这里。
“换作十年前我也在这三里屯了”他心里嘀咕着,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假,如果十年前父母没有出车祸,公司没有破产的话,他现在也是个富二代,不用整天为生计发愁,只需开着跑车,穿着西服,打着领带,吸引着异性的目光。
而现在,那种生活离他太远了,他只坐在一个角落里,灯光不是很明亮,晚风吹着他驼下的背,显得孤独又无助。为了能省下一盒烟钱,他只要了一盘花生米,两瓶啤酒。他觉得心里很是憋屈。三十年的人生中,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落魄。一向自信的他,在公司例闭的一刹那变的极度自卑,“原来我什么都不是,我还答应父亲把公司打理好,可是我……“想着想着老罗不争气的落下了眼泪。
老板见状,便走了过来,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老罗身边,“兄弟,怎么还哭起来了,有啥事跟哥说。”老罗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岁左右,有些秃顶的男人,抹了抹眼泪:“没事哥,您再给我拿二十个串,拿回去给老婆孩子吃,”“行”老板看着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不管出啥事都得想开点,”说罢,老板起身忙活起来,不一会儿拿了两个袋子走回来,除了他点的二十个羊肉串之外,还有一小袋的花生毛豆,坐在刚才的小板凳上,对老罗说:“这花生毛豆有滋味,拿回去给孩子,孩子爱吃。”
道谢之后,老罗起身接过两个袋子,穿过马路沿着护城河,向家的方向走去,他开始回想这十年,到底是如何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上大学被劝退,经商失败破产,前女友离他而去,第一个孩子天折,洗过碗,下过下水道,当过保安,好不容易开起了商滴,却又被告知北京开始严打网约车行业,从生下第二个孩子,到孩子上学,如今的他已经负债了好几钱,具体多少,他自己都忘了,他开始怀念那个在天桥上,没事就抱着把吉他歌唱的白衣少年,怀念那段无拘无束喧嚣张扬的青春时光,但他也知道,他回不去了。
他站在河边静静的看着水面,放下手里的两个袋子,慢慢靠近水面,犹豫一会儿后,像是下了决心似得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打破了夜的死寂,但周围早就没有人活动了。对于居住在城中村的人来说,从来没有什么夜生活可言。
老罗把身子放轻松,慢慢沉下去,朦胧之中,他透过水面看到那一直躲藏在云彩背后的月亮终于缓缓走了出来。老罗愣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得猛的向上游,终于费了很大力气后浮出了水面。他呆呆的看着月亮,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上了岸,抹了几下脸,甩了甩头发,拿起放在地上的两个袋子,默默地离开。
过了一会儿,在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内,一位母亲正在为孩子扇着扇子,孩子睡得很安稳。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个袋子,全身湿漉漉的,小声说“我回来了。”女人满脸疑惑地问男人:“身上怎么这么湿啊。”男人放下两个袋子对女人说:“没事,回来的路上救了一个人。”快吃吧,留一点等明天子孩子起来给他吃。”女人点点头,起身为男人找衣服去了。
男人还没有换衣服,便坐在椅子上,点燃支香烟,抽了起来。
“今天救了一个人。”男人想着,凝视着床上躺着的孩子,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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