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九章 千金一掷
有诗云：半幅青帘柳外斜，翁头春色犯桃花。
这说的，便是遍布大梁的各色酒肆。
东海城东垣街上的醉东风里有个新进的歌姬，唤做朱奴儿，此时，正抱着一把琵琶，弹唱着新学的一支曲子。
“花间一壶酒，
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
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
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
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
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
相期邈云汉……”
歌声曼妙婉转，合着一手琵琶妙技，赢得一众喝采。
“李员外赏银五百两！”
歌声始歇，已经有厅中小二高声报出客人赏赐。
“王员外赏银八百两！”
当小二的声音再次响起，已经明显能听到厅中的一众吸气声，想来，今日的赏银是有些高的，毕竟，那位朱奴儿可不同于普通歌姬。
一楼厅中众人还在忙着争抢给赏银，此时，二楼的厢房之内，还没有什么动静。
有那专门的看客，只顾瞧热闹的，不免开始议论纷纷，
“各位，瞧瞧，今天楼上的可都没动静呢，难不成，这位奴儿姑娘，并不得贵人们的青睐，倒是那帮土财主，争得个头破血流，啧啧啧。”
“兄台，正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在下虽说尚未入仕，书倒是读过几册，今天奴儿姑娘这曲子，听着实在不如往日，倒有些曲高和寡的意思。那些财主懂什么，楼上的厢房，没人便罢了，若有人，与那王员外之流，也是云泥之别。”
众人抢着放血的放血，议论的议论，吵吵闹闹好不热闹。
“东厢，赏——黄金——万两！”
随着小二的一声喊，欢闹的大厅瞬间静了下来，连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短暂的死寂之后，随之而来的，是雷动的鼓掌欢呼声，掺杂着捶胸顿足的失望哀嚎声。
……
暮色起的时候，在东海将军府的别院花厅，廊下纱灯光影氤氲，厅中的一方石案上，安置着热气蒸腾的茶炉，两只莹白玉盏盛了茶汤，分别搁在石案两边的两个人面前。
一人素棉长衫，发髻齐整。
一人莹白绸衫，散发未结。
“怎么，一万两金子心疼了？这才哪到哪儿啊？养女人，还能不花银子？！你又不是没养过女人？！”
“一个歌姬，哼！”
他鼻子里轻嗤了一声。
“歌姬……怎么了？！她至少不害人呐。你瞧瞧你养的那些女人，都是些什么桃精柳怪的，啧啧啧！”
“霜桃不是，她只是汀兰的侍女。”
他的声音柔和了些，眉头紧紧锁着。
“她是谁不关我事，是你自己要跟着我去安南，答应了一路听我安排。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一万两金子我给你。”
“我不是……我听你的，你不要再在东海耽搁就好。”
他有些气馁，放低了姿态。他来的时候阿回叮嘱过，小师弟脾气不好，千万千万忍字为上。
他想了想，阿回说的有道理，毕竟，自己有求于她。他已经无法照顾汀兰，那么，尽力照顾好汀兰的侍女霜桃，也算是对汀兰的慰藉吧。
霜桃哭哭啼啼跑到水浸云影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给一个患者施诊。阿回没拦住十分自责，他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生气。足见，霜桃于他，确实是不一样的。这也是霜桃走后他决定揽下这件事出发找这人的时候阿回在他身后自言自语的感叹，他都听见了。
他风尘仆仆问了一路才找到人，却看见她正在地里播种，高高卷起的裤脚，沾满泥土的布鞋，有些乱的发丝。他一时又惊又怒，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与这人有瓜葛？！
他说完那句，面前的人并未回应，只自顾自端起茶盏慢慢品咂。
他深深望她一眼，却发现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石径上，仿佛有所期待。
他不再言语，举起面前茶盏，一阵绵长细腻的香气扑入鼻中。他一个激灵，脑中突然现出那盏浇了热茶汤就会大雪纷飞的翠玉盏，阿回说过，那是她为他特制的，世上只此一盏。
真是个看不透的人！
他在心里嘀咕。
两人就这样静默着，半盏茶功夫，石径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石径那一头，那人一抬眼就瞧见了这边的两人，先是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一转眼又沉下了脸，一脸阴鸷。
“来了，快，喝杯热茶。”
她招呼着黑衣人，顺手拿起一只白玉盏，冲洗了两次才斟了一盏递到刚刚落座的黑衣人面前。
“他怎么在这里？”
黑衣人冷冷地问。
“老九，你不要总是冷着个脸，笑一笑，多好看的。李先生怕我对他的女人下黑手，寸步不离盯着我呢如今。”
“霜桃是汀兰的侍女！”
他强忍着怒气。
自从檀九一出现在石径上，他就莫名上火。上次在铁家檀九不发一言就对他突施杀手令他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是是是！你女人的侍女和你的女人还不是一样，有什么好争的。情况怎么样？”
他刚要开口争辩，却发现她前半句是对自己说的，后半句已经转脸看着檀九开始说正事了。
“柳叶细刀出现了，只出现了一次，我追到丽人行的后墙那里失了踪迹，这些天再没出现了，很是安分。”
“从西边回来，却依旧与东边有联系，还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你把这半片衣衫带回去，找机会看看有什么线索。”
她指着案上一个包袱说。
“我送您去安南吧，我不放心。”
“我跟着她有什么不放心，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真遇上事情，只会是累赘。”
他冷冷地回了檀九一句。
“啪！”
檀九一拍石案，噌一下就站了起来。
“行了行了，老九，坐下吧坐下吧，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赶快回去，有事多和徐行商量，不要动不动就小孩子脾气。”
第二四零章 柳叶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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