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心里总有股气,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事情我做不到。成绩不够好,是因为我上课睡觉,没用尽全力去学习;他不爱我,是因为我没有靠近过他,没有舍弃自尊去追求他;赚不到钱,是因为我不肯和别人一样,弯下脊梁去媚俗,我有自己的内心追求,那个追求不是钱……我是隐士的高人,不出山是因为厌倦天下纷争,一出山必定能还万民太平。我以为世界以我为中心,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磨砺我,只要我咬着牙,挺直脊梁,终有一天,我将金光闪闪。
后来,我发现我这想法真是太自大了。怎么说呢,就像我站在一个已经生长了万年的大山面前,对他说,“山,我叫**,我要打败你,你把山中的妖魔鬼怪都派出来吧,我不会被恶势力吓到的。”山的表情一点没变,似乎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心中怒极,要去踹他一脚,还没走到山脚下,就被旁边的石头绊了个大跟头,磕掉了半个牙,头上鼓起了一个大包,一瘸一拐的打道回府了。我以命运为敌,命运却不屑刁难我,那些我以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坎,都来源于因果报应、机缘巧合,如此而已。他们带给我的也不是什么宝藏,而是我需要用余生弥补的疤痕。
我突然想起了《简爱》里那段很有名的对话,“Do you think ,because I am poor , obscure , plain , and little , I am soulless and heartless? You think wrong! I have as much soul as you, and full as much heart! And if God had gifted me with some beauty, and much wealth, I should have made it as hard for you to leave me, as it is now for me to leave you. I am not talking to you now through the medium of custom, conventionalities, nor even of mortal flesh, it is my spirit that addresses your spirit, just as if both had passed through the grave, and we stood at God's feet, equal as we are!”
我找了段翻译,毕竟你说在网上读个文章,还得动脑子,这太不公平了。“你以为,因为我贫穷、低微、相貌平平、矮小,我就没有灵魂,也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一样,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会让你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我现在不是以社会生活和习俗的准则和你说话,而是我的心灵同你的心灵在讲话。就像我们的灵魂穿过坟墓,站在上帝面前,彼此平等。本来就是如此。”
我上高中的时候,第一遍读这一段,其实心里并没有多么感慨,无非就是一个普通女子爱上豪门贵族的故事,而后女屌丝逆袭,男贵族没落,最后皆大欢喜。可是随着接触的东西多了,我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无能为力,就像我爱你却不得不离开你一样。现在读着那段英文独白,我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这段话可以对很多人说。
“你以为我天生就是一个失败者吗?如果我和你有同样的家境,接受过同样的教育,和你有一样多的金钱去尝试,去失败,我会到如今还在几平米的小房子里蜗居,看不到未来和希望吗?”
“你以为我不想要过一种积极向上、不懈努力的人生吗?如果我和你有同样开明的父母,如果他们愿意尊重我的决定,并永远做我坚强的后盾,我会在这里半死不活的煎熬吗?一边是不喜欢,一边是要忍耐,我难道是真的想做混吃等死的咸鱼吗?难道我就没有野心和抱负吗?”
“你以为我喜欢做一个舔狗,看着你闪闪发光却不敢靠近吗?如果我和你有同样的美貌,如果我也有大把的金钱,我也可以做个高雅的绅士,站在灯光下,邀你一支舞。海盗劫掠过往船商的财宝,上了岸却成了鼎鼎有名的贵族,如果我有钱,难道会比那些海盗差吗?”
……
原来我做不成英雄啊。
我不是羡慕他们拥有怎样的财富,又或者是拥有怎样的名誉和地位,我只是不甘心啊,不甘心我辛苦奋斗终生的东西,在他们那里却是信手拈来,不甘心为什么失败者的经验都是放屁,成功者的屁话都被奉为圭臬,不甘心明明他们做错了,为什么不悔过也能收获原谅,不甘心话语权都在他们手里,一边是鸡鸣狗盗,一边是光彩照人。
现实就是现实,我改变不了,又不想做个别人眼里的疯子。思想能杀人于无形,也能救人于死亡,于是我想啊想,终于劝服了自己。
世界喜欢用“结果”来评定一个人的等级,胜者王,败者寇,是这个世界错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对错很重要。结果是给别人看得,我的人生究竟是怎样,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今后可能会继续贫穷低微,但我来这人世一趟,看过什么风景,获得什么感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要做个心灵高尚而且自由的人,别人物质上的高度我可能一生都到达不了,但我们心灵上是平等的,我不去羡慕他们的闪闪发光,我要在自己的世界里做自己的英雄。
可是我也做不了自己的英雄。我可以在公交车上给老人让座,可以不随地乱弄丢垃圾,可以孝顺父母彩衣娱亲,可以在别人苦闷的时候用心开解,在没有东西切实危害到我个人利益的时候,我是个善良的好人。
但有些时候我会被自己吓到。如果我当初没有看到那个摔倒的老人就好了,他穿着破烂的衣服,就那样趴在地上,他的头发都白了,他仰着头,应该是要努力爬起来,可我做了什么呢?默默的骑着车经过,像是从战场上逃下来的败兵,懦弱的人其实是没资格做好人的,这道理我应该明白。
我终于发现自己的一无是处,终于发现自己的平凡无能。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像那些已经老去的人一样,习惯并且接受这些事实吗?还是再试一试,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出自己的精彩?
“如果我跟你一样,我做的一定不会比你逊色。”
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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