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康权、孟达、游昆、韩伟、姜常五个铁哥们,一起开车到黄河边郊游。同游的还有游昆不知从何处带来的四个女人。
一伙人在黄河一处滩涂上,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坐在外围的康权,瞧瞧孟达,看看韩伟,瞅瞅姜常,再自我一审视,心想:男人他妈的真贱,就多了这几个娘们,一个个精神面貌全变了。孟达也看出了什么,在一旁偷着笑。在他的认识里,“这女人还真她妈的是给男人提神的海洛因。瞧瞧,平常一个个推三阻四,喝酒贼难,今天倒好,一个个都自觉的成了英雄好汉,抢着表现呢。”
已经醉眼朦胧的姜常,放开嗓子唱起了歌,声音好难听,像是铁器互擦。几个女人乐呵呵上来打趣,有一个还捂住了他的嘴。姜常因酒而红的脸一下子更红了,像着了火一样,缩了缩脖子,拽着那女人的手起来,跌跌撞撞,到一边的空地上去撒尿。
孟达的哑嗓子叫唤说:“嗨,嗨,哥们,你要是拉尿,到下风头去,不要污染了咱们的吃喝。”姜常没理会,自顾痛快着。女人站在他的身后,捂着嘴笑。孟达脖子一歪冲着刚才与姜伟拉扯的另一个女人戏谑说:“你好大胆,敢动我们伟哥,小心他收拾起女人来,那可是鬼哭狼嚎,厉害着呢。”那女人也浪说:“不要吓唬女人。再小的锅也比勺子大。”孟达听了,噗哧一声,把刚喝进的酒给喷了出来。
康权自觉是个本份男人,胸怀着一份要对妻子纯洁终生的荒诞想法,一直与除家人以外的女人之间保持着四非古训。今天,面临考验,他早就从游昆飘来飘去的目光中,感觉到了别有用心。所以,在饮酒的时候,虽然也开怀兴奋,脑子始终保留着一份清醒。
看见姜常走开了,康权也跟着站起来,独自到不远处的黄河边上,看那泥黄的河水,叽哩咕噜,打着旋涡静静流淌,看着水面上漂行着的一些泡沫和浮物。几只水鸟在他的头上飞来飞去,有一只在不远处猛然扎进水里,漂亮的俯冲堪为跳水冠军。
很快,康权自嘲地想到,自己最喜欢看的就是高台跳水和体操,尤其是年轻女孩参与的项目。如此联想,让他对自己今天的做作,有点岂有此理的感慨!他开始转移思路,面对黄河,有感而发出几句即兴的诗句来:
“从天边而来,到天边而去;黄河啊,你是一道在天地间吟唱的诗句;从远古而来,向未来流去;黄河啊,你是千古岁月大韵的载体。”
这些句子诗意十足,也很美,一吟哦,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好象……
韩伟悄无声息过来,从身后猛的抱住了康权,闪劲把他往黄河中猛推,又控制了分寸。一时间,两人在黄河边上摔开了跤。
看着眼热,游昆也打住了与几个女人打情骂俏,扭腰摆胯往河边走来。他身体发福的早,除了一身的肥肉,还腆着一个足有五个月身孕的肚子。姜常刚在几个女人中间坐下,犹豫了一下也站起来。
哥几个一时都撇开了饮酒与瞎谝,来跟因女人而受了冷遇的黄河亲近了。
康权挽起了裤子,率先从硬土岸上走入黄河边的泥滩地,脚下很快就渗出一片弹性十足、软颤明光的水圈,步子只要稍微一慢,双足便往泥里陷下去。韩伟也跟着下来了,脚尖一沾水,浑身一哆嗦,又退回到了岸上。康权逮住机会,只两下就把韩伟拉到了淖泥之上。没了后退的机会,两人便在淖泥上手舞足蹈起来,目的是防止陷进去。
孟达拿着一个数码相机,一直在不远处胡乱地拍摄黄河的景色,这时就把镜头对了过来,还催促姜常和游昆也进去,说这是一种和黄河最好的亲近办法,要不然大家伙今天就白来了。
姜常还恋着几个娘们,找借口说:“不行,我怕凉。你们不知道,这两天我来那个了。”一句话逗乐了游昆,颤身骂说:“亏你小子能瞎说出来,想来那个,除非变性去吧。”说完了,头一低看着自己的大肚子,扭了扭腰身也跟着混说道:“他妈的,咱们要真是女人,我这累人的肚子就不愁没办法下去了。”姜常说:“咋地,没非你还真想生一个小胖子出来。”
在康权和韩伟的引导下,姜常和游昆先后也加入了淖泥上的舞蹈。老哥们几个孩子一样乐呵在一起。孟达走近,在一边不停按快门,一度为了抓拍一个好镜头,干脆躺倒在了粘土地上,斜了身子,十分别扭中享受一份心满意足。
几个人刚才都喝了不少的酒,热情乱舞中酒意就更浓了,淖泥被踩得越来越松软。康权个头中等,身板扁平,脚板却大;韩伟比较瘦,头发稀薄,颧骨突出,斯斯文文戴一副近视眼镜;姜常方脸长额,端庄身材,同样也是天生一双大脚丫子。他们在淖泥面上还能游刃,游昆笨重的身子就没那么幸运,再加上根本没有安全意识,结果双足很快陷到了泥里,越是挣扎越下陷的快,这才害怕地“哇哇”叫了起来。康权和韩伟使劲抽离的泥淖,跑过来帮忙。姜常还在一边傻笑着,把游昆的惊恐表现当热闹来看。
河套平原上的黄河流程最为平缓,五月则是其水势最弱的时段。这时的黄河少了冬日的冰封,和秋日漫漶的露气,让想亲近的人们可以走到它的身边来。只是容易亲近的黄河,却暗藏着许多凶险,河边的黄泥表面看似硬挺,底下却稀软的深不可测。熟悉黄河的人们都说,黄河中的水多深多大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它下面的淖泥,那可是黄河水淤了上千年形成的厚度……
游昆陷入了淖泥中,康权、韩伟和姜常的救助只缓解了他下陷的速度,却无法帮他脱身出来。很快,三人开始自顾不暇了。姜常首先退到了一边瞎乱的嚷嚷,韩伟不停地倒腾着双脚自保,康权的双腿被游昆给抱住了,也跟着往下陷入。
孟达是个野游加摄影爱好者,还是当地一组驴友协会热心的组织者。以他丰富的经验应该知道河岸边上淖泥的危险,可惜喝了点酒后,见几个哥们乐呵呵的好开心,一时忙着照相,就忘了提醒大家注意。他在岸上喊着让游昆千万别乱动,自己往远处停着的面包车跑去。
此时的游昆,已陷到了胸口处,康权的双腿也看不见了,难兄难弟互相拉扯着对方。旁边的韩伟急中生智,爬倒了身子让姜常在外围拉住自己的双手,把两条瘦长的腿伸到了两个受难人的中间。
拿了一根绳子跑过来的孟达,看见几个人危难时组成的救助图形,实在是一副难得一遇的好镜头。百忙中间,他还没忘了倒手挂在胸前的相机,抢拍了一副对几个友谊来说据有历史意义的照片。
游昆拉着哭腔骂说:“你个王八旦,都这个时候,还顾着你那个事啊。等爷上去了,几把给你摔烂了。”孟达的绳子就抛了过来,只是位置不准,又抛了一次,嘴上还反击着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不赶紧求我,还敢威胁救命之人,真是不知死活。”康权抓住了绳子,犹豫了一下,先套在游昆平展在泥面上的两腋之下。韩伟说:“康权,还是先把你拉上来吧,因为你比游昆容易。”康权的双腿能感觉到淖泥的吸力和挤迫,他紧张地笑了笑说:“还是先拉游昆吧,我还能坚持一会儿。”游昆脸憋成了猪肝色,喘着气说:“康权,你他妈是我的真哥们,兄弟我知道了。”
一直坐在野餐摊前的几个女人,都闻声赶了过来。她们在孟达的指挥下,拔河一样拉着那根救命的长绳,叽叽喳喳胡说乱道中一起发力。游昆杀猪一样叫了起来,孟达这才紧张起来,吩咐不要用死劲,喊着让在一边发蔫的姜常,去车里把那个充了气内胎拿过来。
轮胎套在了康权的身上,使他找到了借力的支点,身子在淖泥里停住了下陷,并开始尝试着一点点努力自拔自救。
孟达跳到泥滩边上,冲着游昆说:“你用两只手抓住了绳子,那样大家用力就不会拽疼你了。”游昆喘着气说:“我的胳膊不听话了,我一点也动弹不了。”孟达急得抓耳挠腮,自语说:“这时候要有一块木板就好了。”姜常被提醒,说:“我去车里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能用。”
韩伟又从泥面上爬过来,鼓励了两句游昆,便帮着康权从泥潭中脱身。外力的支援,让康权一点点抬高了身子。大概是这边的淖泥松动了一下,游昆在大家用力的牵引下,泥中的身子探高了一点,他呼吸明显畅快起来,满嘴泡沫嚷着让快点拉。
几个女人一起发力,听见游昆疼的叫唤开来,又不约而同一起懈了劲,刚刚取得成果就丢掉了。孟达发火说:“真是的,这又不是拔河比赛,你们要均匀的使劲才行。”转过身又骂游昆说:“你一个爷们家就不能皮实点。你这边一喊,她们一紧张自然又放松了。我告诉你,不要以为现在没危险了,你看看那边的河水,正在往起长呢。”游昆哭丧着说:“拉吧,拉吧,我再不喊了。”
从泥中脱身而出的康权,借着充气轮胎的支撑,与韩伟一起揪扯着游昆肩膀上的衣服,眼看着他一点点提升起来,两条胖胳膊也能支配动了,双手又揪住了那根绳子。
几个女人这时都高兴起来,好象她们取得了拔河胜利一样。再看孟达,老小子早跑到一边,抱着相机猛拍,嘴里不停念叨着:“好东东,想也想不到的好东东。”有个女人好奇的问说:“东东是什么东西呀?”另一个嘲笑说:“教你不上网,丢水平了吧。东东就是东西。好东东就是好东西。这是现在网上的流行语。”另一位趁机打趣说:“这么说,你那天晚上遇上的,就是好东东吧。”话中的内涵各自心领神会,一时笑得忘了使劲。
游昆终于像一条大鱼被从淖泥中拨了出来。他绵溜溜的根本不想站起来,就由了绳子拖泥带水被拉到硬土处,半天躺着一动不动。康权和韩伟走过去拍了拍他,问没事吧?游昆闭着眼睛没应声。
姜常这时急呼呼过来,嚷说:“车里车外我找遍了,没有能支应的东西,要不是那车门不好卸,我早就抱过来了。”几个人谁都没作声。孟达近距离对着游昆拍了一张,接话说:“靠你来救人,就跟让石女子养娃娃一样,指望不上。”姜常不服气说:“就你们能耐,要知道现代人是用脑子活着的,不是靠力气就是英雄。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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