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晚上的闹腾之后，我回到了学校。原想着坚持上几节课，可是在头重脚轻晕晕乎乎恶心不已。无奈只有请假回家。昏天暗地一觉睡到现在，才感觉稍微好一点。可一想起二姑，眼泪还是禁不住地落下来。
二姑于昨天早上四点多病逝于家中。得知噩耗后我很快赶到了二姑家。我看到了二姑，瘦的脱了人形，被色彩艳丽的寿衣裹着，脸上盖着一张黄表纸，被放在地上的一个床单上，显得格外干枯弱小。彼时家中已有一些人在忙着搭丧棚设灵堂等，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表弟过来给我们说，阴阳先生说了，二姑死的日子不好，犯灭门煞，不能哭，对后代不利。我们没哭，可哪个心中不伤悲呢？尤其是我婆，眼见的三姑走了，二姑走了，生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已年过八十的她焉能不伤悲？
二姑很快被移到棺木中，香蜡火纸点起来了。
婆的哭声就是从这时响起来了。这哭声格外悲怆凄凉，带着不可抑止的哀痛：“我的女啊，我的肉啊，你就不挂牵老娘了啊，你让我怎么活啊？想你这一辈子啊，没吃到好没穿到好啊，挨些饱打受些饱气啊，临到了了还被人咒啊。一想起这些啊，我吃不下饭啊睡不着觉啊，那个养女像我啊，受尽了苦受尽了难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涕泗横流。我劝着劝着，眼泪也不住地落下来，二姑生前的遭遇一幕一幕又浮现出来：二姑二十左右嫁到了杨家，姑父虽说脾气暴躁，但厚道老实，疼爱一对子女，可几年后不幸因病逝世。后来二姑带着一对儿女改嫁到了欧家，开始了噩梦般的生活。我欧家姑父暴虐残忍，总觉得自己娶了寡妇替别人养一对儿女划不来，动辄就骂，动辄就打，二姑常常被打的遍体鳞伤卧床不起，甚至年三十还不能幸免。二姑有时候回娘家诉诉苦，娘家要主持公道，姑父就到处扬言说要用刀劈了娘家人和一对儿女或者放火烧房子，二姑就只有忍气吞声跟他回家。二姑有口不能言，有苦不能诉，有泪还不能流，受尽煎熬。后来二姑夫跟坎下的一个女人不清不白，那女人挑唆他想尽了办法折磨二姑。打骂也就罢了，姑父还常常深夜将二姑推出家门。二姑在家后的小树林里度过了不知多少个这样的夜晚！一直到前几年，这种状况才略微有所好转。可不幸的是病魔来袭，又再一次将二姑推进深渊之中。在治疗和护理的过程中，二姑夫又很快现出本性，不过他不再向当年那样赤裸裸地折磨二姑，他学会了伪装：在外人面前，他耐烦细心，满心伤痛和悔恨，常常让人误认为他悔改了变好了。可背过他人，他就沉着脸冲进冲出，咒二姑为啥不死快点，好让他再找一个穿红戴绿的。这些话二姑只在姑父不在家时对前来探望她的 娘家人说，泪水簌簌地流，甚至央求小姑给她买安眠药一死百了——
婆的哭声和数落引的娘家人泪水涟涟怨气满怀，也很快招来了以二姑夫为首的人的不满。 又因为娘家人认为丧葬时间太过急迫丧葬仪式太过简陋等诸多方面的分歧，最终引发了矛盾。二姑夫及他请来帮忙办事的人都板着脸，故意冷落娘家人，甚至表弟和表弟媳都没有好脸色。到了晚上十二点多，战争终于都爆发了。表弟媳的娘家人、帮忙办事的都和我们这边的人整起来了：这个往前扑，那个朝前奔，这边要讨个说法，那边要还我公道，这个要拼命，那个不要命，这个要走，那个要散，哭的哭，嚎的嚎，劝的劝，拦的拦，一时鸡飞狗跳 龙神不宁。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双方都累了，都慢慢地安宁下来。外面的唢呐铙钹响起来了。道子先生又让子女端着排位跟着后面转。我们这些带长孝的跪在灵前烧纸。
婆的几次长哭悲痛欲绝，茶饭不思，神思恍惚。这场闹腾之后，我们都无比寒心。想着死者为大入土为安，都忍了，都默默地流泪。我们把所有的礼钱都买成了香蜡纸炮和孝帐等！
今天早晨，送二姑最后一程后，我们都离开了。
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踏入这条小山沟！以后我和欧定朝再无任何亲戚关系。即使他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他，也不会送他一程！我只送给他一句话：我愿我二姑所受的苦加倍地今生来生都还报在你身上！这样的话我也连带送给他家屋坎下的那个不要脸的狠毒的女人！
二姑，安息吧！你终于可以解脱了！愿来世你能安享世间美好！
2010-12-7 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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