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这里是乡村笔记Beyond The City。
听说,春天就快要来了。虽然大街上的人们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和靴子,雨隔三差五下个不停,但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写着文章的时候,带着暖意的风里有新萌发的树叶和“苏醒”的味道。
路过老城厢,以前弥漫着黄豆骨头汤、烧麦和黄酒香味的窄小街巷空空荡荡,墙上的大头贴七零八落。一个老奶奶拉着背书包的小孙女走过,听到她说:“你看,就是这里,在我小时候有家特别好吃的馄饨店。”
最近在计划去一些地方,群山、村寨、港口,无论哪里,只要能够看见不一样的东西就好。也在计划着给让自己增添一些不一样的色彩:比如更多关于中国各地的风土人文,更多关于乡村的文学、建筑、文化遗产等。
“春天里轻别离,连幸福的人在春天里都向往远方。”屠格涅夫如此说。其实无论什么时候,人们都向往着远方——不一样的空气,不一样的路面石板,不一样的天空颜色,“轰隆”一声,习惯狭窄、固定景物的视野被炸出一片宽阔的天地。
周日,我们接近二十个人走在黄浦江沿岸,20公里的路途,有枯枝漫生的街道、江边晃荡的芦苇、锈迹斑驳的巨轮,和暗色墙体的老房子……
看到这些风景,有什么意义吗?
没有。
有意义的事情是知道它们是什么年代修建的、经历过怎样的炮火、有多少叱咤风云的名人在这里留下足迹,是看到风景时脑海里浮现出的关于以前出发的、走过的、驻足的地方,是在一个崭新的环境中关于对曾经生活的反思:
“过去的生活真的适合我吗?我变得停滞不前了吗?以前害怕而没有做的事情,现在我学会了吗?”
有些地方,是通过语言和文字都抵达不了的,是即使怀着“那里很危险”的想法,也逃避不了的。你只能管窥蠡测,然后亲眼去看。
下面就来说一说,那些启发我关于远方与求知的三本书:
《时间的穿行者》
候鸟般的生活,我们永远在走向外面,也永远在回家
“意义是一座我们用片段、信条、童年的创伤、报纸上的文章、偶然留心、旧电影、失败与小的成功感、所恨所爱的人建立起来的大厦。”
最早确切地看到“生活在别处”这句话,是在安意如的《世有桃花》上。在古老的传说中夸父带领人民披荆斩棘,追逐太阳,死后抛出的手杖化为了十里桃林,自古以来人们始终在追寻那遥不可及的桃花林源——远方似乎有着另一种生活的可能。
后来才知道,这句话来自19世纪法国天才诗人兰波的一首诗—— 《生活是一首诗——生活在别处》。这位19岁就退出文坛的少年有着传奇的一生:
参加巴黎公社、徒步旅行欧洲、深入埃塞俄比亚寻找象牙,经营过咖啡、棉织品、树胶、兽皮和武器,他所走的路线后来成为了埃塞俄比亚铁路线,所支持的国王打败了强敌。
而兰波年少封笔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已经在文学上把所有想做到的事情都做了,于是他想去做更大的事情。
这本书是叶永青从80年代开始四处巡游、寻觅瑰丽多彩的艺术语言的记录。当他一次次远走他乡,试图用远离来换取更加广阔和未知的视野,发现在全然陌生、拥挤、无所适从的异国社会中他反而能够更加静心地观察和思考,能够不被色彩缤纷的花花世界所影响,专注于一张画纸上的星月、花草、发电厂的烟灰、街角的报纸,或者一块被蚂蚁咬破的树皮。
所以书的扉页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其实我们一直走在一条回家的路上,路走得越远,心就越宽广。”
叶永青来自云南,见证着80年代的乡土绘画,引领西南地区的新潮艺术活动。作为一个在封闭的小城中成长的青年一样,他像兰波一样把目光投向外面的世界,坐着火车、飞机来来去去,但他说:“云南是一个我们终其一生,永远无法走出的地方!”
德国、意大利、美国、英国……既热爱旅行又憧憬往事,人们总是会在最繁华的风景里看到过去的岁月。“回家”不仅仅是一个经纬度上的地理坐标,而是要在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意义,找到自己应该存在的位置。
如果没有昨天,今天便是空白。如果没有乡村故土,看过的世界风景便只是过眼烟云,没有足够充实的语言来解说与评论自己。
《生活,是很好玩的》
“一个一年到头口味都没有变化的人是没有口福的”
“蔬菜的命运,也和世间一切事物一样,有其兴盛和衰微,提起来也可叫人生一点感慨。”
汪曾祺老先生说:“我希望让人觉得生活是美好的,人,是美的,有诗意的。你很辛苦,很累了,那么坐下来歇一会,喝一杯不凉不烫的清茶——读一点我的作品。”
这的确是一本疲劳时刻值得一翻的书,全书洋洋洒洒挥毫泼墨接近28万字,其实可以被概括为一句话:“年轻人多积累一点生活知识,口味不要太窄,什么都要尝尝。”
许多东西不吃,环境要精心挑选,往往并不意味着“精致的生活”,而是适应力的欠缺。
东部沿海地区的人不习惯吃辣,于是在去重庆、四川、湖南等地方旅游时难免不自在,汪曾祺在吃汤圆时便看到几个女演员对店员说“不要辣椒”,结果得到的回复是“汤圆没有放辣椒的”。
汪曾祺买牛肉时,被一个妇女请教怎么做牛肉,她说:“我家不吃牛羊肉,但我的孩子大了,他们会到外地去。我让他们习惯习惯,出去了好适应。”
还有火腿。若是日常中尚有过采购经验的人,说起中国著名火腿时会想到金华火腿,但除此之外,还有云南的宣威火腿、江苏的如皋火腿,号称中国三大火腿:南腿、云腿、北腿,声誉和美味难分高下。
这些生活日常里平淡不惊的小常识,在今天却经常被加上“冷知识”和“科普”一类的词语加以描绘。
古人说,诗的作用是“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还可以多识于草木虫鱼之名”——最后一点似乎有些奇怪,但在汪曾祺看来,如果对那些和人们日常生活相关的东西都缺乏兴趣,那么他做事情无异于天马行空。
《猎人笔记》
“除了猎人以外,有谁体验过一大早漫步在灌木丛中的那份欢畅?”
“一头母牛走近门边,大声地喷了两口气。狗自尊地朝它汪汪地大叫起来;一头猪从棚边走过,沉思地哼哼着;有匹马也在附近某处嚼着干草,打着响鼻……我终于打起盹儿来。”
作为俄国文学中第一部描写农民的作品,书中呈现出的是俄国中部神话般梦幻瑰丽的自然世界:云雀的歌声,起雾的池塘,沼泽地上盘旋的凤头麦鸡,铃兰上空的知更鸟,田边一只只野雁挨个站着。阳光如洪水般涌来,滚动长长的光流,倾斜在田野上……
而在这缤纷的色彩背后,是能够尽情享受风光的地主。他们的庄园土地连绵不绝,总是在阳光晴好的天气里坐在由仆人赶的马车里,拿上猎枪,去寻觅松鸡、山鹑。
仆人当然也可以打猎。在《叶尔莫莱和磨坊老板娘》这一章里,一个生活相当“自由”的下人每天都在山林沼泽里徒步,狩猎禽类供应给地主家,除此之外不受任何约束。但同时,没有人给他火药、霰弹,也没有房子给他住,他的衣帽、枪、弹药全都是靠自己得到的,至于住所——树上、房顶上、桥底下他都睡过,也经常在深夜走上十多俄里的路跑到其他村子的庄稼人家里过夜。
在沙皇时代的俄罗斯大地,能够深入接触从贵族地主到农奴和流浪汉等所有阶层的人,只有猎人可以做到。
地主波卢特金靠着猎人卡里内奇驾驭马车、采草莓、搭建林间小屋和养蜂采蜜,在言语之间对他相当“器重”。猎人会弹三弦琴,会识字,也精通一些旧时代的“巫术咒语”来止血驱虫,然而他的脚上却永远只穿着草鞋,得到的打赏甚至不够买一双稍微好些的树皮鞋。
“他们住的是窄小的白杨木屋,身服劳役,不事经商,饮食粗略……他们住的是宽绰的松木房子,脸孔白白净净,做奶油和柏油买卖,逢年过节便穿起长筒靴。”
不同地方的庄稼人、流浪者、地主仆人,有人为了明天的住所而挣扎,有人默默地忍受艰难日复一日劳作,有人则得到地主的信任生活美满。
作者虚心地向所有人请教,关于对时局政治的看法、音乐、苍鹭的叫声、打野味儿的方法、生命的哲学、划船……那些生活在底层的人们,由于丰富生活的阅历和朴素的世界观,往往有着超出他们那个阶级的智慧知识。
“这在别的人那里,用庄稼人所说的,那是用杠杆转不出,用磨也磨不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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