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张老师,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在学期最后一节财务管理课课间,纠结了很久的我终于开口。
“当然可以。”
张老师大方自然地给了我一个拥抱,我有些始料不及,双手在他背后悬空。
“被你这么一抱,我感觉智商上了个台阶。”
我打趣地说道。
“你本来就很聪明。”
张老师摸了摸我的后脑勺,一只上了年纪的手,柔软,透着些温暖。
张老师是教我们财务管理的老先生,我私底下称他张爷爷,上了一个学期的课,课业没听多少,倒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温暖慈祥,脸上总是带着笑,像是回到幼儿园对着一个二十出头的老师,完全地信任与崇拜。
这是我第一次向大学教授发出请求,竟然得到了满足。同学们很羡慕,可能是因为我做了大家都想做的事,而且成功了。
上个月我有勇气约歌手尹吾做访谈,也是那时候埋下的因。
真诚地表达你不过分的请求,万一实现了呢?
贰
这可不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大学教授的善意。
那个在其他班上评价我“这个人挺好的,就是有点拽”的系主任国庆哥,在专业学习上是我的偶像。他自称是个书呆子,言行有些无趣,但上起课来没几个不服气的,把复杂的原理捋顺,这本事可厉害了。
我对国庆哥的好感在于他是我入学第一课的授课老师,而且是个牛逼哄哄的角色,一个注册会计师,在高校教书像是他繁忙工作中的一个副业,让我们看到专业最好的未来。
此外,他还夸过我“读书多的人就是不一样,提的问题都有深度”。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当我崇拜的人称赞我,心里就会兴奋得很。
所以我今年第三次兴奋的时刻,是尹吾转发我写的文章到朋友圈,并且称这是他遇到最好的一篇访谈稿的时候。
叁
郑老师是一名经济学教授,她讲微观经济学的时候班上没几个人听得懂,但她讲的有趣的事我倒记得清楚。
她说过假如她去小区楼下摆个摊炒田螺,肯定卖得很火,大学教授炒田螺,听起来就很有意思。我已经忘了她是讲哪个理论的时候说到这个,反正我只能记住这个例子。
满世界散步,她给我感觉就是这样。她的旅程已经绕地球几圈了,哪个月份去哪里,她总有特别的攻略,而且是最好的攻略。
她很喜欢学习,看书,翻译,绘画,摄影,听音乐会。一顶红色鸭舌帽压在她头顶上,再合适不过,一个鲜活得富有激情的艺术人。
她有两句话我很喜欢:
1.永远选择可承受范围内最低成本的舒适惬意。
2.一直都在做提高改善生活质量的选择。
但她对我最大的启示,是告诉我在理性人前提下,人性就是自私,但出于这种自私也能建造出一个理想平衡的社会。那时候我还很年轻,她这句话让我对社会怀有希望。
肆
辛教授是我的论文指导老师,当时我算了半个学期的算式,结果她用Matlab直接算给我。
后来论文评选,她说你这篇可以评A,但是还要再讲一次,我不想再来,我看你也不想再讲了吧,那还是算了。她一眼看穿我的小心思,最后我们愉快地给论文评个B了事。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正在评正教授,她告诉我们:事情被确定之前我一直保持怀疑,就当没有看待。
工作之后我发现这个信条可以减少90%的忧虑,决定不了的事,不要去担心,任它自由发展,根据最后的结果做抉择就好了。
伍
我最喜欢的是杨妈妈,珠江月诗社的秘书长。
她的一句“云横万里波”惹人艳羡,她的诗词都写得好,序更是。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直抒胸臆的愤青,她给了我些建议。她站位很高,但没有丝毫架子,我总在仰视她,但她并没有俯视的意思。
她每次来上课,都带着我去吃饭,像个饲养员,我是易瘦体质,她硬生生把我喂胖了。
我去杨妈妈家,她总是下厨给我做饭,她说就几个人,在家里吃就好了。按她的话来说,做饭是热爱生活的表现。
“我不想下去了,你到楼下买点菜回来吧,顺便买点葱。”
菜摊前的我拿着一把绿色植物。
“我还要这个葱。”
卖菜的姐姐憋着笑。
“这是蒜苗……”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买菜的窘境,我没敢告诉她。
当我终于学会做两道菜,就跑到她家里一起做饭吃,去的时候也问她要不要我买菜上去。
我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她总能给我提供思路。学诗词,她说可以看看徐晋如的书;想做广东地域文化的研究,她说课题太大,可以从宗祠文化开始入手;想采访歌手,她给我讲了访谈的一些注意事项,还把近期她采访秋扇老师的录音发给我…不过我的诗还是写得很烂,客家话也没学好…我实在太懒散了,没有什么大驱动是不会主动去完成那些大计划的。
在她面前我觉得自己是她邻家一个小男孩,或者就是杨妈妈家的小朋友。上次说到诗社社长弄影老师,她提了一下:
“我有些东西想给你弄影阿姨带去。”
一时间一个傲骨铮铮独当一面的诗社社长,变成了平易近人的我的弄影阿姨?!杨妈妈的可爱让我差点当场笑出声。
那天是周末,窗外蝉声阵阵,我在宿舍写浣溪沙。写的是思念的主题,打算写完加上其他诗作投到省诗词学会。我正在向杨妈妈请教怎么修改我的第一首词,毕竟它也是写给TN的(TN是谁?)。那天我的词没有写完,到现在都没再写,我和杨妈妈的聊天记录也暂停在那天晚上,因为当晚我的思念就变成了失恋,实在讽刺。
6月末的某天,一宿没睡的我躺在床上,鼻腔里满是酒精和麦香味。
“老师今天你在家吗?”
“我们今天去惠州。你过来了?”
“还没。不知道有啥去处今天。”
她告诉我,今天他们去惠州西湖采风,但是他们很早出发了,问我要不坐个高铁一起过去。
我起身出门,发现没有票,赶不过去了。
“咋的了?跟小女朋友闹矛盾了?”
她突然发来消息,不知道她是怎么察觉到的。
“不是闹矛盾,被甩一个月了。昨天得知她又拍拖…”
我大致讲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也不值得可惜。恋爱是重新成长的过程。”
“我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出乎意料。”
“那可能觉得找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或者觉得更好的。”
她的用词让我觉得很舒服,“可能觉得”“自己喜欢的”“觉得更好的”,而不是硬生生的“她真正喜欢的、更好的人”,她说话跟写诗一样,拿捏有度。
有些知情的朋友为我打抱不平,言语攻击前任,尽管我知道他们在维护我,但他们并不知道听到那样的话我并不开心。这是杨妈妈的温柔,只是安慰,也不伤害谁。
她告诉我:有了挫折,才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成长就是这么残忍,但只有付出爱才懂得爱学会爱。
后来我们一起吃饭,我说起有一阵子很难受,还在同事领导面前“仰着头”(仰着头是什么梗?)丢脸,她轻轻说了一句:
“也真是为难你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长这么大,无论经历什么事故,有安慰有鼓励,但这样的话是第一次听到,像是在替这个不肯善待我的世界向我道歉。
她没摸过我后脑勺,但我总感觉摸过,每次跟我说话的时候都像摸着我的头说的。
我掉了层皮,现在说起那段往事就像在说一个倒霉蛋的事故,不痛不痒。我的喜欢和痛苦一起褪了下来。
“我终于承认,对方没什么好的,而我也没什么不好的。找回了自己丢掉的信心和自尊。”
“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你的价值不是一两个人的评价决定的,也不是做什么工作决定的。”
这是杨妈妈的智慧,她经历的肯定比我多,给的也都是成熟的建议。
上次她教我煎鱼的技巧,我一定要找个时间试试。
大学教授不仅有专业知识,也有智慧,和一些其他可爱品质。他们可能是一群没什么架子的人,只要你足够真诚地求学询问,无论是学业、职业还是生活,他们都会给你最好的建议。如果你敞开心扉,那你肯定能发现这群智者的可爱之处——他们都是有趣的人,同时希望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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