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屋的那棵香橼树底下,奶奶一身黑布衣,肩上散落着几片小小的白白的花瓣,一脸慈祥的看着我。
一个菊花般的笑容,她确实活着;一个萧瑟的背影,她真的已经死去。潜意识的认知,让我从梦中醒了过来,屋子黑漆漆的,心里有一点发毛,稍后便是无畏的坦然。
这个梦在农历的七月初吧!奶奶已经去世有好几年了,这是我第二次梦见她,我在电话里给母亲说了这事,母亲说:“要七月半了,你婆怕是没钱用了。你到时找个地方画个圈给她烧点纸。这对她好也有错,怎么不给别人托梦去!我要嘱咐她几句!”母亲在电话里埋怨着。我笑着说:“没事,没事,我又不怕。只是觉得有点神奇!”
怎么说,我挺喜欢奶奶的,从我有记忆起,她便是个寡居的老人。母亲说她嫁过来不到两年,爷爷就去世了。我很少问起我的爷爷,或许是与我从末谋面,没感情牵绊。奶奶也不怎么提起,我现在对爷爷只有个名字的概念。
在我的记忆里,奶奶是个爱整洁的老太太,什么时候屋子都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有时候是在脑后勺挽个髻,冬天便是戴一顶黑黑的小圆帽,材质像现在的毛呢偏天鹅绒。她的衣服也是浆洗的干干净净,穿在身上展展的。最喜欢吃她炒的洋芋丝,细细的,比母亲切的细,还有锅巴,她一个人的饭,做的时候不慌也不忙,一点点大火,让水汽慢慢干掉,转微微的火星,锅巴又脆又薄。奶奶还会炒羊油茶,买的羊油,自己磨的炒面,怎么做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冬天,她的那个小屋里我喝了好多。小时候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我年年冻手冻脚,奶奶说多喝羊油茶会暖和些。
母亲说:“你婆以前过分地很,你满月我把你抱回家,没过几天,就把我们分出去了,嫌你是个女孩!”我是在外婆家生的,母亲在外婆家坐的月子。母亲说:“她都只知道一味的惯她那个幺女子,惯的懒死人,那么大个女子,一天啥都不知道干。谁都不敢说!”母亲说:“不知道心疼儿子,她儿子说她太惯老幺了,还吵了一架,说他结了媳妇忘了娘,说他不得好死!”母亲说:“不管她以前多过份,这都是以前的事,她是你奶奶,你是她孙女,你要孝顺她!”或许真是老太太的诅咒应验了,她的一个儿子死了。
在我的记忆里,她就是一个失去丈夫和儿子的可怜的老太婆。她依靠的山倒了。在我大一点的时候,她经常在我面前抽泣,当婶婶们给她脸色看了,当叔叔和婶婶们吵架,阿猫阿狗的在她面前故意叫骂时。她开始念她的幺儿,说他多么多么能干,多么多么孝顺,每次出去做生意回来都要给她买点什么,要不就要给她点钱。
这会也记不清奶奶具体是哪年去世的了,我还在外求学,国庆放假,她已经快不行了!吊针天天打着,只是为了给她多续点命,她的三个儿子之前已经陪了她好几个晚上,我到家,便主动承担起了这个差事,晚上给她倒倒水,搀她起来上个厕所,十月份的天,挨着她睡,已经有点冷了,生命的气息在这个老太婆的身上一点一点的流走。某天中午,她闭上眼就再没醒过来。在她边上的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倒替她感到一种解脱,病了这么久,病痛早已把她折磨的瘦骨嶙峋,去了,也没甚牵挂了。婶婶说:’病了这么久,要煎个鸡蛋放在她嘴上。’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说辞。只是当那个煎鸡蛋放在她嘴上之后,再看她的脸,那般的灰白,让我隐隐的有一点害怕。跟我密切相关的人已经走了两个了。
人生在世,爱都来不及,哪有力气去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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