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六年是在三个学校里度过的,一年级到四年级是在村里的小学,离家不过几百米远,后来因为教育资源的重新分配,学校就被撤销了(关于这撤销,学生间流传的说法是乡里四所村小学的校长,坐在一起搓麻将,一局定胜负,谁赢了就只保留他这一所小学,改称中心小学,将其他三所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都转移过来。这虽然不会是实情,但也可见学生中自有诙谐的段子手了)。于是,五年级就转到了乡中心小学,这里要讲的就是在这小学里发生的事。
当时我庄上和我同级一起转过去的还有两人,且称呼他们杰哥和宇哥,我们还幸运地分在了同一个班。从小我们便是在一起玩,砸肉包子、砸卡片、河里游泳、看奥特曼电影,各种花样,因为我入学比较早,他们大我三岁,所以对我一直都比较照顾。
忘记因为什么事,我和同桌起了争执,然后就是地上扭打在一起,我扯着他的红领巾,他抓住我的领口,两人都用力到涨红了脸。课间时间不长,一时判不出高下来,便只能暂时停手。他气汹汹地对我说:“你等着,放学别走”,我知道他是要去搬救兵了,而且是当时学校里有一定声势的“大哥”。
那天后来的时间里我心里都是惴惴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既没有可以依仗的关系,打架也是不擅长,想到对面一字排开的阵势就要吓得腿软。下午放学的铃声敲响,杰哥和宇哥过来叫我一起回家,终于发现了我的异样,将事情经过尽数告知后,杰哥说:“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巧我最近在学校里刚学了一套军体拳呢,真动手就叫他们尝尝”。他给我的感觉是性格里很有一种侠义气在的,我也被他所鼓舞,是福是祸躲不过,一行三人就这么走出了校门。
果然出了校门不远,便被一群人给拦了去路,有十几到二十个,一字排开,将我们三人围在中间,我想起我的表哥和那位“大哥”是同班同学,便请宇哥先行离开去将我那表哥找来(他们目标是我,所以并没有阻拦,或者更乐意见得不相关的人走开)。
那“大哥”摆了摆头,示意别挡着马路,到暂时没人的一家门口空地上来谈,他当先起步,于是一群人也吆着我和杰哥往那边移动。
那“大哥”用手指指了指我那同桌问:“就是你,跟我那表弟打架的?”
我已经被吓傻了,杰哥回答说:“没错,就是我们”。
“那你们说,这事怎么解决?”
“我们说当然是大事化小了,看你们想怎么样”
…
不多久,我表哥就赶来了。他走到那“大哥”面前说:“你们打别人我不管,别打我表弟就行”。
“谁是你表弟?”
他指了指我。
那“大哥”也有点为难,思忖了一会说:“你面子我还是要给的,但是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样吧,你让你表弟他们那边随便出几个人,我这边也不欺负,跟他们出一样多的人,打一架,结果勿论,这事就算了结,怎么样?”
所有人的目光有集聚到我这边,我想要不就这么再打一场吧,杰哥已经站了出来说:“那既然这样,我们认输行吧,算你们赢了”。
大约他们也没有必须要闹出一番事来的决心,或者还另有什么急事,就这样算了结了。我那同桌离开之前还走到我身旁,在我耳边说“你以后见着我最好绕着走”。在那年后面的时间里,我对他态度都是很怕恼了他的。
后来我留了一年,这事也就渐渐过去了。因为年级差了一级,我和杰哥、宇哥的接触也就不多了,再到后来我换了学校,他们也上了乡里的中学,联系就更少了。
他们最后都没有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了,我爸他们都说杰哥这个人是很聪明的,没能继续读下去是很可惜的。再后来他和隔壁村的一个姑娘结了婚,婚礼我因为在外上学并没有去,再到三四年前,听家里人说一天晚上他酒喝多了,骑摩托车背他媳妇回家,结果在路上车翻了,他媳妇摔死了,讲到这里家里人感慨说这孩子这辈子是完了。我听说这事一时脑子还接受不了,不能想象这样的事就发生在他身上。葬礼我是和奶奶两个人去的,席间坐着的都是些老人,觉着这事发生在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身上实在是太过不幸,所以家里的中年人都不愿意来见这场面,只能让老人们来多承受着点了。
那“大哥”家里是在镇上开理发店的,以前寒暑假回家我常常回去他家理发,有次还碰到他过来帮手,替我刮了刮脖子,这时的他已经是一个在生意上和善的社会人了。
算起来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四年了,十四年之后还是历历在目。我还是很清晰地记得杰哥在十几个人的包围圈里,毫不畏惧,依然谈笑风生的英姿,记得他说的那句话“那既然这样,我们认输行吧,算你们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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