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一段漫长的故事

下午五点五十分，还有十分钟就到下班的时间点，忙碌了一天的茶水间，此刻有些望眼欲穿的希望有人来怜爱它。想到接下来不知道几点能结束的加班，我生无可恋的成了茶水间那个爱怜它的主人。身体还未靠紧，脑袋已经近距离亲近墙壁了。袅袅的咖啡飘散在空气中，昏昏沉沉的大脑像被咖啡因侵蚀，只想闭上眼睛摒弃忙碌一天的烦躁，可惜咖啡机煮开的“滴滴”声像故意拨动了人的心弦，哀叹一声任命的去加班。

浓郁的咖啡香气被一股不合时宜的烟雾穿透，我忍不住皱皱眉头。一只嫩白纤细的手夹着一支香烟，看着熟练的吞吐，应该是个老烟手，强忍着想咳嗽的样子，又像是个新手。可能是咖啡的香气触动了她的嗅觉，可能是香烟尼古丁的烟味儿侵入了我的喉咙，可能两种香味互相碰撞摩擦，两个人眼神就这样撞上了。我摸摸鼻子：“那个......你怎么了？”沉默像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让人无法喘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我终是忍不住，上前将抽了一多半的香烟掐灭。“掐灭了的烟火，也掐灭了我最后的挣扎。”清子就这样抬头看着我，我强忍着那决绝的眼神“没有过不去的坎，什么时候也别拿自己折腾，如果愿意我很想当个听众。”不知何时夕阳泄了一地，那个夜晚将要来临的时候，我听了一段漫长的故事。

1.

清子是我的同事，比我晚到公司两年，岁月蹉跎想来也有五年有余了。我们不太熟悉，除了公司聚餐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喝一杯咖啡听一段她的故事，如果不是气氛有些沉闷，倒让我生了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念头。

“清河，你见过。”清子艰难苦涩的样子，让我觉得我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生生的将它插在清子的心上，残忍的看着鲜血一股股往外流。

“是的，我见过”有一位经常来接送清子的男子，远远的瞻仰一眼也掩盖不了男子身上的绅士与儒雅，对清子小心呵护的样子，让人觉得那是在抚慰着幼小的婴儿，宠溺的眼神只留给清子一人其他人分不得半分注目。这一幕直到现在依旧是办公室羡慕的准项标。

像决了堤岸堤河口，洪水一泻千里，人也一样，一旦有了松懈口，后面的事情就好像显得不再那么艰难了，清子就这样讲起了她和青河的故事。

那年夏天，我20岁，遇见30岁的青河。

第一次遇见青河是在老家的那条河里，你能想象吗，一身正装的男子领带被塞到了白的发亮的衬衣口袋里面，衬衣袖口恨不得变成短袖，西装裤卷到膝盖已经被波动的河水打湿，正弯腰准备捕捉河里的鱼，由于我突兀的出现，让这只落网之鱼逃之夭夭了。

三十岁的男人摊开手泄气的抱怨着像在跟你撒娇，幽怨的问：“姑娘，你吓跑了我的鱼”。阳光照在他歪斜的眼镜上又被镜片折射走了，他站起来扶正眼镜，水珠顺着眼镜片调皮的滴到脸上。我就这样看呆了。

“我赔给你就是了。”那一刻我开始相信命中注定有一见钟情。

那个下午我们像回到了童年的顽皮孩童玩到了夕阳西下却意犹未尽。青河是来这边考查项目的，天气炎热的很，想到幼时的乐趣忍不住下了水。我们坐在河边的砂石上像极了许久未见的老友，天南海北的聊着，青河说他也是农村出来的孩子，那一刻我承认我深深的沦陷在了一个优秀男人的远见与卓识里面。

之后的几天我带着青河游遍了我们这个古老的小县城。转眼也是开学的日子，凑巧的是我们驶往同一个城市，只是距离有些远。清河说为了感谢我这几天的照顾就绕个圈圈送我去学校吧！

2.

我们就这样搭上了返程的路途，也开始了我和青河的交集。后来的一切像是顺其自然又像是不自觉得默契，青河有时间就来找我，我有时候和清河聊聊天，在一起仿佛已经成了一种自然而然，几个月后我们在一起了。

青河很忙，但是男朋友的职责他一项也没缺失。陪我泡图书馆，我看书他看电脑，有时候我们抬头的瞬间我想这就是岁月静好吧。

花开花谢，我们曾经牵手走过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无数次青河一身西装革领的被我拉着在大学城喧闹的美食街徜徉，我们像普普通通的恋人一样，拥抱着爱情，拥抱着彼此，不因为相差十岁的年龄而看上去突兀，.清河说他上学的时候一直忙碌的学习、实践,现在也算是弥补了缺失的浪漫恋爱时光。

时间总是快的让人麻木却又期待。

毕业后我来到了现在的城市，青河在这里买了房子。我们将这个空荡荡的房子变得从无到有，就像是我们的爱情，在平淡的日子充盈着无限的爱意，可能是水满则溢。无数个反复的白天黑夜我都在期待着青河手捧玫瑰跪在我的面前跟我求婚，我们一起走入婚姻的殿堂。

“是啊，我也问自己，这么美好的爱情，为什么就没有等来婚姻，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一句“嫁给我吧？”怎么就这么难？”可是没有。等呀等，等了一季又一季，蹉跎了一年又一年。我开始慌了：开始焦虑，开始不安，开始有家人催促婚姻，我开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心中的那簇火苗在一点点灼烧我的内心。

终于，三年前，我亲手戳破了青河为我编织的梦。在这场像猫捉老鼠一样追寻与躲藏，跟踪与反跟踪的游戏里，终究是青河先妥协了。有人说最先妥协的那个人永远是爱的最深的那个，我不知道，也许是彼此都累了吧。

当一本鲜红的本子和一摞雪白的纸张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像只将要溺死在冰冷海水里面的鱼不断翻滚挣扎。鲜红的本子在我眼前摇晃那一摞纸却刺得我眼睛生疼，可能想过无数次我无暇顾忌那本红本子，抓起眼前这一摞纸，锋利的纸片划破了我的手指，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翻阅着纸上这些看不懂的文字。

3.

翻阅的手停留在最后一张纸张上面，我下意识的抬头看青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青河坐在我对面，眼睛赤红，手攥紧放在膝盖上裤子已经褶皱。青河一直隐忍着压抑着但还是像往常一样鼓励我“清子，打开它，这是你一直想要的答案。”

我承认我懦弱了，我哭着喊着青河就这样吧。青河突然起身攥住了我的手，鉴定结果“精神性人格分裂”。眼泪不知道何时一滴滴的将墨字晕开......

再睁开眼窗外华灯初上，青河就在我旁边，握着我的手，空气中依旧是平时飘香的米粥。

“你还是我的青河吗？”我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青河，无声的低喃着。

“是”。青河抱住我紧紧地抱住，让我喘不过气。

我知道我终究是输了，我紧紧回抱住青河。我没有再去追问青河的一切，何必去问，我又怎么忍心让我的青河在承受一次心口被撕开的疼痛？我想就这样吧，就像我们依旧是那年夏天在小河边美好的相遇。自己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却宁愿背负着“小三”“他有精神病的”的标签。终究我还是舍不得我的爱情，舍不得我爱的和爱我的青河，我一直告诉自己这就是青河，我的青河。

玻璃杯掉在地上，破了......再强的粘合剂也带着丑陋的疤痕，何况是心里面划了一道疤，在每次结痂的时候再被生生的撕裂。可能是秘密被发现，谎言被戳穿，青河有时候一段时间的离开，然后又回到我的身边，我们都默契的不在提起。反反复复日子久了也就麻木了。一晃又是三年。

4.

月亮将太阳赶下山，残留的月光在乌黑的办公室偶尔跳跃着，我起身想要开灯。

“别开灯，让我待一会儿。”

“那你.....现在是遇到了什么吗？”我小心翼翼的开口，企图打破黑暗的沉寂。

“不能白白的听故事，总要有点付出，明天来接一下我吧，到时候我发位置给你。”清子说完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目瞪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然后任命的去加班。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却时不时的看着手机，办公室的同事还调侃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怎么总是盯着手机，我姗姗的笑笑也不说话。十点左右我终于收到了清子发来的信息。

当车子停在目的地，清子站在医院的门口，苍白的脸。强烈的紫外线也消除不掉清子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这就是原因，与过去再见。我怀孕了，青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这一次我亲手斩断了我们的爱情。我可以不要尊严的为了我的爱情为了青河卑微的活着，可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背着“私生子”的身份来为我的爱情埋单，这不公平。帮我请两个周的假吧。”可能是疲惫可能是疼痛清子闭着眼睛靠在车座椅上，阳光从下了一点的车窗玻璃映照出清子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我红着眼睛憋开眼。

两个周后午间，办公室的同事趴在桌子上打着盹儿，茶水间空荡的可怜。

“我以为......”我在想着措辞应该怎么说。反而是清子接过了我话语。

“以为什么，以为我不会回来了？我也曾想过，一座葬送了爱情满目疮痍的的城市有什么值得留恋，有什么值得留守，可是这是我自己奋斗的事业，我已经失去了青河失去孩子，没有理由在失去事业，不是吗？”

“那你后悔吗？”

“我不曾后悔，人生最好的年纪遇见，曾经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可惜缘分薄浅，无论是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还是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我用十年的年华和我未出生的孩子来祭奠这段无果的爱情，这就够了，未来的路还很长，不是吗？

咖啡机“滴滴”的声音响起。我说“敬你......”廉价的一次性杯子碰在一起望着两杯咖啡的热气升腾缠绕，我们相视而笑，我清晰的看见清子勉强的笑容却放着光的眼睛。我想大雨滂沱，只是暂时阻碍了前方的道路，好姑娘永远不会被蹉跎，下一站，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