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又是八月,懿泽一直惦记着去年中秋给绵亿送生辰贺礼所引发的不愉快,到了今年这个生辰,她实在不知该怎么送上礼物,愁了几日,还是想不出来。
金钿来看懿泽,见懿泽又在满屋里找东西,笑问:“小姐又要找东西送给绵亿阿哥了?”
懿泽轻笑着点点头。
金钿笑道:“小姐这样想破了脑袋,还不如就随了节礼!绵亿阿哥生在中秋,送月饼不好吗?”
懿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中秋俗谓团圆节,送上圆圆的月饼,正代表着期盼团圆之意。
但既然是要送绵亿的礼物,懿泽当然要亲自做才行。
于是,她与金钿一起出门,采买了各色物料,回家做了大半日,共做了八个月饼,用礼盒整整齐齐地包起来。
乾隆仍住在圆明园行宫中,因此中秋家宴还是在同乐园举行。
中秋既然是团圆节,本该一大家子欢聚一堂才对,但永瑆被乾隆下令过不再相见,也就使永瑆没有资格在中秋家宴中赴宴了。
节前,昭婼来到宫中,央求惇妃在乾隆面前求情,说是永瑆已经改过自新,希望准他在中秋家宴时入宫向乾隆尽孝、阖家团圆。
惇妃先前服侍太后多年,与昭婼也算混个脸熟,见昭婼来求,也是自己脸上的光彩,当然要卖弄一下才好,便应承了这件事。
昭婼千恩万谢,然而惇妃的办法再省事不过,就在中秋前夕教了女儿十公主琅孉几句,让琅孉见了乾隆后不住地说想念十一哥哥,还拿着永瑆昔日送的礼物一直把玩。
乾隆在众多子女中,最钟爱这个小女儿,根本禁不住几句撒娇的话,就对琅孉的要求满口应承起来。
惇妃再在一旁打边鼓,乾隆很快就允准了永瑆入宫的事。
到了中秋那日,永瑆和昭婼一起出现在圆明园,亲眷们见到,都只是相互问候,没一个敢提先前永瑆被训斥和挨揍的事。
但私下的议论,还是少不了,除了嘲笑永瑆被臣子群殴之外,也就是感叹父子没有隔夜仇、夫妻更是床头吵床尾和、皇子还是皇子。
不过,自经过了这件事,所有人都认为,永瑆继承大统的希望必然不如永琰,威望大不如前。
懿泽坐着马车、带着月饼来到行宫,驾车的还是卓贵,但这次坐车的只有懿泽一人。
因为玞婳自上次被乾隆踢伤后,就一直住在碧桐书院与绵亿作伴,没有再回荣王府。
懿泽刚下车,就遇到了孟冬。
孟冬带着绵惠,也是刚下车。
绵惠看到懿泽,便问候道:“额娘和姨娘未免也太有缘分了,这不早不晚的,都赶着一块儿到了!”
懿泽也笑道:“绵惠好像又长高了,还越长越好看了。”
孟冬凑到懿泽耳边,挤眉弄眼地说:“我都不敢见你了,就怕咱俩往一块儿一站,别人就说‘看,这俩人又要嘀咕坏主意了,真是臭味相投’!”
懿泽被孟冬的言语和表情逗得笑起来,指着孟冬道:“我已经替你算过命了,你还是当我的丫鬟好,像先前那样,自然就没人稀罕议论你了!”
绵惠惊讶地问:“额娘,你不会真的给姨娘当过丫鬟吧?”
孟冬撇嘴道:“呸!我与她一般的出身,都是个千金小姐,什么时候会去给她当丫鬟?你听她臭美!”
“瞧瞧!还不敢承认了!行!没当过就没当过!”懿泽说笑着,随着孟冬一起往里走着。
绵惠跟在后面,好奇地问:“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孟冬回头瞪着绵惠问:“你是不是想挨揍了?把昨天的书背一段我听!”
“我不背!过节还背什么书啊?”绵惠说着,一溜烟跑开了。
懿泽又玩笑道:“你也就这点出息了,说不过去,就拿背书吓唬人家!”
孟冬笑了笑,问:“你手里拿的什么玩意儿?”
“月饼!我亲手做的!”
“给我吃一个!”
懿泽朝孟冬翻个白眼,道:“想得美!我头一回做这样的东西,都快为难死我了,好不容易才做成这么几个,才不给你呢!”
两个人说笑着,来到同乐园,见到了许多人,也看到了永瑆和昭婼。
永瑆正在和永璇说话,永璇的福晋渃汿也在一旁作陪。
昭婼看到孟冬和懿泽,便离开永瑆,走到孟冬、懿泽身旁,问候道:“四嫂,五嫂。”
孟冬笑问:“弟妹近来好些了吧?”
“好多了,我还要多谢两位嫂子。”昭婼回头看了一眼永瑆,又笑着说:“经过了上次的事,他变化不少,还亲自去我二哥家接了我回去。回去之后,虽然也算不上感情多么要好,但他不再乱发脾气了,也没再对家里人动过手,连下人犯错,他也只是训斥几句而已。我和两位侧福晋都觉得日子好过了许多,我是真心感谢你们给我出的主意,你们可别听那些不相干的人议论什么,两位嫂子那天给我说的话,我可是一句都没有透露给谁!”
“我还能信不过你吗?”孟冬笑笑,也看了永瑆一眼,道:“不过……十一弟能从这件事一下子变了这么多,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
懿泽也配合她们一起笑着,心里却明白永瑆变化的真正原因,感动之余,不自觉就把目光转向永瑆。
永瑆是侧面对着她们的,不经意间,似乎感到了懿泽的目光,也扭头远远看着懿泽。
四目交会的那一刻,他们都感到彼此的目光似乎在传递着什么,懿泽礼貌地笑了一下,永瑆也只好礼貌微笑回应,眼底依然布满伤感。
懿泽觉得,他们这种尴尬关系,这样时不时地互视一眼,还是不太好,便向孟冬和昭婼说明要去看绵亿,然后离开了同乐园。
事实说明,白天果然比夜晚找路容易许多。
懿泽一路询问着方向,不多久就找到了碧桐书院,还没走到绵亿的房外,就看见香勰正在跟别的丫头踢毽子。
懿泽笑道:“看你们这个样子,姜姑姑今天肯定是不在。”
香勰听到,忙跑了过来,低声对懿泽说:“格格来得可能不太巧,刚才玞婳格格来叫阿哥一起去同乐园,阿哥没去,说是等晌午开宴之后再去。奴婢问他为什么,他说开宴后大家都坐着不动,比较好对付,过去早了,他害怕碰到不想见的人。奴婢想了想,他说得‘不想见的人’肯定是您啊!这下好了,他没去,您干脆找上门来了!”
“照你们这个说法,我什么时候来,都是不巧!”懿泽笑了笑,道:“只管玩你的去吧,我进去跟他说。”
懿泽走到门前,掀开帘子,看到绵亿正坐在那里写字。
绵亿听到帘子的响声,抬头也看到了懿泽,问:“我不是说过了吗?不准你来我的地方。你怎么又来了?”
懿泽走到书桌前,将礼盒放在桌上,道:“我来给你送月饼,是我亲手做的。”
绵亿果断地说:“我不要。”
懿泽故作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要?”
绵亿态度坚决地强调着:“我说过了,要跟你划清界限。”
懿泽却轻轻一笑,又问:“那你怎么把我做的衣服捡回去了呢?”
绵亿愣了一下,好像有些心虚,他眼珠子转了两圈,解释道:“你那衣服,是按我的身量做的,我若不要,就没用了,我不想浪费罢了!但是月饼,我不吃,别人也可以吃,或者你自己吃。”
懿泽风趣地笑道:“可我这月饼,也是为你量身做的呢!”
绵亿闷闷地问:“胡说!月饼哪有量身做的?”
“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从前都没进过厨房,我只为你一个人下厨,你阿玛都没有这份待遇。所以,这个月饼是为你量身做的,你如果不要,我是断不会给别人吃的,那就只有扔掉,然后就浪费了。”
绵亿无话可说,继续低头写字。
懿泽只管把月饼留在桌上,自己抽身离开。
她身后,又传来绵亿的声音:“我是不会吃你给的东西的,你就算放在这儿,最后也还是给别人吃。”
懿泽又回了头,问:“给谁吃?”
“我……我可以分给丫头们!”绵亿说这句话的样子,很像一个撒谎没撒好的孩子。
懿泽笑了,她终于在绵亿脸上看到了这个年龄应有的天真和幼稚,心中稍稍舒缓了一口气,离开了碧桐书院。
香勰在外面听到了绵亿说的话,待懿泽离去后,跑到绵亿房中,拿起礼盒说:“谢阿哥赏赐,奴婢正想尝尝索格格的手艺呢!”
绵亿忙伸手拿了回来,问:“我几时说把这个赏给你了?”
香勰道:“你刚才跟索格格说要分给丫头们的!我都听见了!你不是常说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你可不能赖账!”
“那是你听错了!我说得是把这个月饼赏你们!”绵亿说着,随手将乾隆赏赐的月饼拿出来,递与香勰。
香勰笑问:“原来……在阿哥眼中,御赐的月饼,这么不好啊?连‘外人’送的月饼都比不上?”
绵亿听得浑身不自在,问:“说什么呢?我给你们的东西,一向都是最好的,怎么能说不好呢?”
“好好好!阿哥对我们最好了!”香勰接过御赐的月饼,往外走了两步,忽然扭回来问:“咦?阿哥,你的脸怎么红了?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绵亿瞪了香勰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写字。
香勰忍不住大笑起来,忙又跑出去和大家分月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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