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感

从来以为水灾漫漶是专属于南方人民的“福利”，不想在我的离别之日可以来一场豪雨以资永久性的纪念。地处东南的北方小城已是很多年不曾下过一场长时的雨，就连黄河遭了大水也久已是六十年前的事儿，今日的青年已很少得知，我又多年在外、各处流连，所以今日的急雨在我竟是头一次遇见。南北两个方向的水通通汇集到东西向的主干道上，又因为地势严重的西高东低，所以朝东的那一面也便成了完全的接收者，正所谓汪洋大海，滚滚东流。且看那矮矮的小车想要往西驶去，只得作出刚学会蛙泳的突击选手的姿势，拼命地往前划，两边不断地飞溅出喧腾的水龙；体形庞大的巴士因为前方积水成河、无法停靠，只好临时转向。倘若你从北而来，要去南方寻找心爱的姑娘，又恰好身单力薄，这时你大可以横陈其上、顺水而流，雨水无心构成的天然河床为你一路潇潇洒洒地遥遥相送，而且不必多礼；但如果你身处南方，那么也只好默默地守在家中，或者拿起一本书，或者锁窗闭户、对着雨发呆，也就像那廊檐下独自等待的人们，一边暗地着急、一边私下窃喜，静静地守候；南北中途的阻隔之处，也就该手拉着手、蹚水过河，最好不要一径低头，免得齐刷刷晕倒在河里，下方的世界诚然不该惑人耳目。在这世界的一角，有人伫立一侧，有人拍照记录，有人肩负重任，有人深陷华堂，有人不畏前行，有人悠游不迫……不见黄河之滔滔，也可以在蔚为壮观的雨中世界自感一份澎湃的激情，毕竟雨水总是不吝洗沐之情的。然而雨会停，一切会被清除。雨停之后，便是现实的烛光高照之时，但却并不使人沉醉，不过是东西各飞，互相忘却，留下的只是遍地狼藉，和重新明朗起来的市声。（有人说，一个对故乡没有深情厚谊的人，想必是失了魂灵的。那么，或者我根本不曾有过灵魂，或者它一直是在路上，始终不渝地寻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