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6岁还是7岁,徐子阳在他家的院子里指着一蓬看起来有点像生姜但又比生姜的枝桠高出很多的植物对我说:“这个叫猫儿姜,凉拌起来配粥可好吃了。”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鸦鹊无声的夜晚,我和唐晓宇偷偷潜进徐子阳家的院子,把那堆所谓的猫儿姜翻了个底朝天,摘掉所有的嫩芽不算还挖了一课回去种在自己的院子。
其实那天月明星稀,徐子阳家院子里灯火通明,把黑夜映照得如同白昼。徐子阳的爸爸在外面有了小三,那天晚上他家七大姑八大姨外加小三的父母在一起商讨徐子阳的所有权问题,没有人去在乎蹲在角落里自娱自乐的徐子阳。所以当我们刚刚把脑袋从角门探进去侦查情况的时候,徐子阳就发现了我们,他打算躲在角落里准备把我们两个小贼一举擒获,最后却被唐晓宇捂着嘴巴摁在地上,看着我热火朝天的把本应该属于他早餐的标配菜搬进了我家院子,还在地上蹭了一身泥。
后半夜,徐子阳家传来一阵大人的怒骂以及徐子阳的鬼哭狼嚎。我和唐晓宇躲在被窝里偷笑的同时心里充满了对徐子阳的愧疚。可是当我们把凉拌好的猫儿姜放进嘴里的时候对徐子阳的愧疚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和唐晓宇把嘴里的猫儿姜吐的满地都是,什么破玩意儿啊,又苦又涩,徐子阳这个大骗子。小小的我们没有想到其实是我们摘错了部位而已。很多年以后,再次吃到徐子阳做的凉拌猫儿姜,我才惊觉原来我们错怪了他很多年。
那个夏天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徐子阳,徐子阳跟着离异的母亲去了江苏。
第一次见到徐子阳的时候,是我们刚从爸爸的部队搬到徐子阳家旁边的院子里。那天大人们都忙着祝贺我们家的乔迁之喜,徐子阳却带了一帮小孩把我和唐晓宇堵在胡同里胖揍了一顿。
虽然那天挨了打的我们悄悄溜回家换了干净的衣服,没有向父母告状,但是我们和徐子阳的恩怨就此展开。
从小在部队里生活,但我和唐晓宇看起来却要比别的小孩文弱,群殴从来都干不过徐子阳。所以我和唐晓宇总是趁他们落单的时候把当初揍过我们的小破孩轮流修理了一番,特别是徐子阳几乎是看到一次揍一次,就连徐子阳奶奶天天上我们家吵闹都没放过他。
后来徐子阳被我们揍怕了,带上了他全部身家来跟我们谈判,只要我们不继续揍他就把他的零食分我们一半,我躺在椅子上嘴里吃了徐子阳孝敬的棒棒糖还附加了一个条件,要是没做到就继续揍你。
徐子阳离开后,我和唐晓宇除了感叹零食比以前少了很多以外,很快就把徐子阳抛到了脑后,只有当初在徐子阳家挖回来种在角落里的猫儿姜很快生根发芽并开出了花。
有人说,世界很大,走散了的人就再也不会见面了。还有的人说世界是圆的,有缘的人走着走着就会重逢。
再次见到徐子阳是在大学的学生会招新活动中,我和同宿舍的女生手里拿着一路走来手里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报名表。突然一双手从后面拉住了我的胳膊,同学我觉得你特别适合加入我们院学生会。我一转身,就看到长开了的徐子阳笑的一脸淫荡。
再次见到徐子阳的我瞬间呆掉,心里感叹着这世界真小。在我发愣的空档,徐子阳抽走我手里的报名表把我的名字写进了经贸系院学生会的新生名单里,还顺带着利用他那张老脸把我宿舍的另外5个妹子全骗进了学生会。
老友久别重逢,徐子阳决定请我吃饭,而我决定带上宿舍所有的妹子。所以即使人均50块的自助餐也吃掉了徐子阳半个月的生活费。那天饭后,徐子阳一脸哀怨的看着我,简溪,你老人家故意的吧?,我一边剔牙一边斜着眼睛看他:那是,你还欠姐姐十几年的零食,这样你就心痛啦,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别急。
后来事实证明,徐子阳再也不是那个任由我们欺负的小胖子了,而成了一个有仇必报、睚眦必报的小人。在徐子阳连续蹭饭两个月以后,唐晓宇用他的拳头迎接了再次重逢的徐子阳。
在学校空旷无人的球场上,唐小宇和徐子阳扭打在一起,徐子阳一边挣扎一点讨饶:别打脸好吧。唐小宇和徐子阳给彼此整理完衣服就一起勾肩搭背喝酒去了,那天徐子阳给我们讲了很多我们没有参与的往事。
去了江苏后,徐子阳的妈妈为了赚钱养家把他寄养在一家寄宿学校,因为他是外来生经常被其他小孩欺负。
每当他被胖揍的时候,他就会想起我和唐小宇,想起我们俩被他带人欺负时候的倔强和后来联手修理他们时候的默契,那个时候他就无比想要一个兄弟姐妹,至少挨揍的时候有人帮忙。
我和唐小宇拥有共同的父母,但我们却不是亲兄妹,在我3个月大的时候被唐小宇的爸爸带回家作为双生子一起养大,我们的身份证号码只差一个数字不同,但没人知道我们俩到底谁应该做老大。
唐小宇义正言辞的要求我叫他哥哥的时候,我就会一脸鄙视的告诉他,连爸妈都不知道我俩谁大,你凭什么要我叫你哥哥。
这时候唐小宇总是会说,因为我比你高,明白吗?杨浅你明白了吗?
“那你要是长我这么高肯定讨不到老婆,我要是长成你那种肯定嫁不出去,再说了我先天不足后天可以弥补”我指着鞋柜里妈妈的高跟鞋一脸坏笑“有本事你也穿高跟鞋试试”
每次我和唐小宇讨论身高问题的时候,徐子阳就会在一旁帮腔,不管他帮谁,最后都会被修理。
后来和徐子阳混熟了以后,我们就成了形影不离三剑客,一起捣乱,一起欺负别人,一起被别人揍。
徐子阳离开后,我们也随着爸爸工作调动搬离了原来院子。
和徐子阳重逢的第一个暑假,我们一起回到了原来院子,徐子阳的爷爷奶奶都已经去世了,他爸后来娶老婆生的小孩已经上中学了。
我们家的院子虽然有人经常打扫,长年没人居住也看起来有一些陈旧,院子里的姜花还在茂盛的生长着。
晚上的时候,唐小宇摘了一把姜花插在床头的花瓶里,浓郁的花香在空气里徐徐传来,像很多年前妈妈哄我们睡觉一样,仿佛那些岁月从来不曾离开。
那天我们躺在一张床上一直聊天到深夜,在我和唐小宇因为谁盖花被子而相互拳打脚踢的时候,徐子阳突然失落的说了一句“真羡慕你们有兄弟姐妹的,哪像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唐小宇愣了一下,然后把我们正在争抢的被子盖在我身上,还帮我掖了一下,他说,浅浅,你喜欢就让给你好了。
好吧,请让我们一直相亲相爱下去吧,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生的又怎样,徐子阳只要你继续买零食,我们也假装是兄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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