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木原创

      小学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半个月了，但儿子那背着书包跑步上学的身影却时不时地从我脑海里冒出来，挥之不去，难以忘怀。

      儿子在县城最好的一所小学念三年级。我们家离学校不到2000米，挺近的，但其间要横穿两条公路，所以也是到了三年级才让他独自上下学。

      在离期末考试还有20天的时候，班级家长群里接到了班主任的通知，教育局要进行全县期末质量抽测，抽测的年段就是三年级。为了迎接教育局的质量抽测，学校决定三年级的学生上午上课的时间要提前半小时，必需在7点20分到校，并且从明天开始所有的三年级学生中午全部寄午，集中学校食堂午餐。我听到放学回家的儿子自豪地对妈妈说，我们三年级的学生期末要代表学校参加全县评比。

      但是我替儿子担心了。儿子念书还算是自觉认真的，但做事吃饭和写作业的速度有点慢。在学校午餐多少有点让我放心不下。还好晚上迟些时候又接到了班主任的通知，取消寄午，但下午上课的时间也提前半个小时，必需1点20分到校。

      接下来，儿子中午与晚上的作业就一下子多了起来，老师们也都尽自己所能，把各种收集到的练习、模拟试卷和市里各区县的试卷，以及认为是复习的重点内容，大量地布置下来，很多是布置在班级家长群上，让家长把一份份试卷练习打印给孩子去做。本来写作业就有点慢的儿子，平时晚上9点半左右上床睡觉的，现在有好几个晚上都写到了将近11点，只要提到作业，儿子的情绪就显得很焦虑，总是大声喊“别问了，我都做来不及了。”有一个晚上，已经8点了，妻子看到群里老师有布置的作业，让我赶紧打印出来。我看着刚布置的作业，语文有4版，数学也有4版，再看看正埋头写作业的儿子，还有许多的作业没完成。我对妻子说，我不想打印了，就打印出来了儿子也做不完。

      早上定了闹钟，6点40分起床，穿衣洗脸刷牙吃饭，急急忙忙赶着上学去。有好几次闹钟响了，儿子睡得正香，我推了推他，他迷迷糊糊地说好困呀别吵我。我们心里想，就让他再睡几分钟吧。结果起床迟了，儿子怕迟到被老师批评，早饭只匆匆吃了几口就赶着上学去了。晚上写作业迟了，只是迟点睡，儿子不吵，我们心里也就想着等期末考试结束了，一定让儿子好好补一下睡眠。但每一个叫儿子起床的清晨可真是让我们犯愁呀。

      让我们犯愁的还有中午。放学了，我都要问一下儿子今天中午作业多吗，然后催着儿子快点吃饭，还有好多作业要写呢。有一天中午，儿子写着写着，问我几点了，我说1点零5分了，要去上学了。儿子一听就“哇”地一声哭了，“我写不完了，还有好多，怎么办呀，怎么办呀。”我说，写不完就今晚回来再写，现在先去上学吧。“不行的，没写完老师会骂的，老师说下午要讲评的。”儿子哭着说。“你先去上学，不然迟到了老师不是也要批评吗？”我劝着儿子。1点15分，儿子还是没写完作业，但终于收拾书包上学去了，一路哭着。我看着儿子进了电梯下去了，转身到了阳台，过来一会儿，看到儿子跑着走向小区的大门，看着儿子背着书包跑着上学去的背影，我的双眼模糊了，心里涌上了一股难以诉说的滋味。

      低年级的小学生是最听老师的话的，老师的话就是圣旨。老师说要完成的作业，我们家长想让他少做点根本就不可能。好几次我发现儿子作业实在太多，我说儿子先睡觉吧，不然明天没精神上课了，要是老师问你为什么没完成，就说是爸爸我让你只要做这么多的。但每一次儿子都说“不行的，要完成的，不然老师会骂的。”教育局期末质量抽测，只抽测三年级的语文、数学和道德与法制三科。学校从接到质量抽测的通知开始，英语、体育、音乐、美术等课就都停了，一切为语文、数学和道德与法制这三科让路。学校因为道德与法制的老师不够，在平时并没有安排课时。现在要抽测，就大量地印发练习卷，要求学生做完然后背诵。我想让儿子早点完成作业去睡觉，就建议由我帮他把答案做好，他只要背诵就可以了。但儿子说不行，老师要求要自己查找答案再背诵的。我也就只能站在一边无奈了。

      唉，还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如此下去，原本把老师的话当圣旨的许多孩子，会不会就此变得怕学厌学了？

      是的，儿子现在的学习态度是认真的，也很听老师的话，这些都让我感到高兴。但是，细思有许多事情，我感到了难以理解。

      教育局在期末临时决定进行质量抽测，当然是要检查各校的教学质量了，为什么只抽测三年级而不是进行全面的抽测呢？为什么不是一开学就做出决定并做好部署而要等到临近期末了才临时决定呢？教育局作为教育行政主管部门出台一项决定就这么随意吗？如果要突击检查学校的常态化教学管理，为什么又提前20天通知各校，让各校用尽各种办法纷纷应对这抽测呢？教育局不可能不知道下面学校提前上课时间、把其他没有抽测的学科全部停课等现象，这些是符合教育规律的吗？这些可以不闻不问吗？但是，难道教育局进行期末质量抽测不应该吗？会有错吗？

      教育局决定要进行期末质量抽测，各个学校自然高度重视。抽测的成绩就是各校最主要的评比依据了，平均分、及格率、优秀率等摆在那里，哪个学校都怕排名落后了。所以不是我儿子那个学校采用各种办法来应对教育局的期末质量抽测，而是各个学校都一样。能怪学校吗？

      学校的压力自然传导给了老师。老师们的教学成绩排名，不仅代表了学校的教学质量，更决定了老师们的工作成绩和绩效工资。老师们的职称评聘晋级，职数有限，竞争激烈，教学成绩就是职称评聘晋级量化的重要部分。家长、社会也都是看成绩来评价老师的，再说，就是为了自尊，又有哪个老师愿意自己所教班级的成绩排在后面让人指指点点的，说这个老师不会教书呢？所以，老师为了提高教学成绩，到最后让学生多写作业，海量刷题，这是可以理解的，其实，这不也增加了老师自己的工作量吗？要不是逼于无奈，哪个老师还愿意这么做呢？老师无疑是负责认真又辛苦的，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学生能出成绩，这能有错吗？家长是理解老师的。

      但是，我怎么也忘不了儿子那一路哭着，背着书包跑步去上学的情景，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