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冬天寒冷来的早,早晨天还没亮我就在被窝里被冻醒。露出头,窗户上白忙忙的一片,吐出的热气化作一缕烟在头顶画着圈圈。昨晚烧的火炕还有些余热,从弟弟那抢来的小猫还在我的身边均匀的呼吸。又拽紧被子蒙好头,头顶上就没有了冷风,上学还早,再睡会儿。
朦胧中门外传来扫雪的声音,我知道该起床了,母亲早已把新做的棉鞋找好,里面垫了玉米叶子等着我来穿。穿着新鞋在玻璃窗上的山啊树啊上来个五指山,写上自己的名字,顺着手指肚化开的世界打探着外面的天气。
“妈,现在几点了?”弟弟拿着饭碗说:“外面已经有人走了!”妈妈端上了早饭:大饼子,白菜粉条。那在大锅里贴的一个个大饼子,有厚厚的一层硬壳,我总是抢着吃。
吃得浑身暖了,带上皮帽子,挎上小书包,揣上两兜爆米花,上学去。
树上挂满了树挂,房顶﹑院子都是厚厚的一层来自西伯利亚的书信。已有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地落在被雪深埋的的谷物堆下,用小爪子在上面有节奏地跳着冬日芭蕾,尖尖的小嘴像挖雪的铲子,不停地向下似在寻找雪下埋藏着昨夜有关种子的秘密。
皮帽已经系好,西北风刮在白白的小脸蛋还是很疼,妈妈在院子里边扫雪边嘱咐着:走路刹愣的(东北方言,就是快点走),别边走边玩!我吐着热气回应着:今天我值日回来会晚的。
羊肠小道满是雪,两边的小树不声不响地把雪含在嘴里,吐一口就把自己藏在了里面。远远望去,小路上牛车、马车,还有一个个小黑点在迎着风移动,就像大蚂蚁小蚂蚁在雪上画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线。
学校离家里有1公里,位于家北面,冬天上学总是顶着风走,夏天倒是顺风,可夏天总是感觉没有风,为此我问过爸爸,能不能搬家搬到学校的北面,那么冬天就可以顺风上学了。爸爸说:“那咱们家搬到学校住最好。”那时我就想,等我长大了盖房子一定要先看看学校在哪面!
今天镇上收公粮,地面两面已经被马车、牛车压成了光光的镜面,我的千层底布鞋走在上面腿有些不听使唤,哎呀,不好,噗通!来了个腚墩,膝盖、裤子、衣服都是雪。正满心懊恼地爬起来,后面传来一片笑声,我满脸羞红地想要说脏话,扭头一看,竟是小表弟、堂兄、表妹都在身后,表妹穿着花格子棉袄笑的小辫子左右甩着,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满不在乎地和他们打着招呼:这雪真大啊!
小路上传来了表妹偷偷的笑声!
有了大队伍,小书包在我身上飞舞着,一会快,一会慢,一会左,一会右!快的时候,我在前面摇下一枝的雪,让他们头上、帽子上都是雪,让他们追的满头的汗,慢的时候,躲在身后,让他们挡挡风,还可以把兜里面的爆米花偷偷地拿出来,放在嘴里低头看着脚印嚼!
怎么这么凉?怎么这么凉!就在我低头吃着出神,后背冰凉,还有冷风,啊,又不好!一个雪球被塞进来了,我马骝地(也是快的意思)向后抓去,表弟的帽子,我一脚把这帽子踢得老远,拿出那个已经水滴滴的雪球,追着,嚷着,表妹拍着小手说:“二哥!”
图片来自网络表弟以为叫他,一回头,我也到了,雪球塞到裤子里!
疯狂地反扑,头上、脸上都是雪,爆米花不知不觉地从兜里跑了出来,我还在忘我地向前向前!
早晨,北风,一个个小雪人追打着滚进了校园,一个声音在小路上回荡:你记着,今天我要告你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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