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蓝球运动鞋

我写的这个标题，朋友们肯定会想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手抄本悬疑小说《一双绣花鞋》，但我写的这篇不知道称为什么体材的能不能称为文章的简书感动，如果读者朋友们感动了，那我就达到目的了。这篇草稿我保存了二十年，快弄烂了，如果我不把它写成简书，公布于众，我感觉对不起亲情，对不起我的十四年寒窗苦读。

十三年前上高中的时候住校，下午放学便去校外参加同学们三三两两，一群自发组织的野外长跑，不管路上尘土飞扬，还是低洼不平，看路上谁跑的快。足有五公里路程。从学校的大球场出发，必经油赵，毛村，抓村，那时的路也不是柏油马路，而是碎石子混合轧成的土路，偶有汽车拖拉机经过便会激起尘土， 那时候的我们还不知道有“雾霾”二字。春天路边是绿油油的麦田，秋天是高高的玉米青纱帐。从毛村边经过，再跑上去袁沟的必经之路，最后从袜村穿过跑上学校上边的路（立在路边看，学校就是在一个大坑里），再跑进环形球场，出了球场便下了七十二级青石台介，回到教室稍作休息，洗脸吃那二两粮票二分钱一碗的几乎没有什么菜的稀汤面条，或者喝半开不开的水，啃干馍。就为争打开水，一个同学的脚还掉进了直径足有一米五的大锅里。那时的我们真的是太困苦的一代，几乎没人吃过白馒头。

高中几年的生活，长跑锻炼了我们那几代同学坚强的性格，他们一部分人成为国家栋梁。那时的我们脚上根本不是现在流行的运动鞋，而是母亲纳的千层底条绒布鞋 ，穿白运动鞋的男女学生都是学校运动队的同学和老师，黄解放鞋都很少见 ，更不用说有学生穿皮鞋了。记得我只穿了一次哥哥不穿的皮鞋，便让周围的同学们羡慕及了。

每当我买一双运动鞋穿在脚上，便想起了那时的学校生活，想起那众多的同学，想起了那时的长跑 ，尤其是想起了十三年前我与外公的一次交往。

记得那是深秋的一天早上，星期天，天已经蒙蒙亮了，外公用扁担挑了两蓝鸡蛋来到我家，要我送他一程，要去关林钢厂路卖掉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一来，路程那么远，一来一回足有二十多里路，外公已经七十多岁了，力气已大不如从前；二来，我想在路上顺便向外公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因为我听母亲说那时卖鸡蛋很赚钱，只有工人才吃得起鸡蛋，农民大多是把鸡蛋攒起来卖掉再买盐等生活必需品及子女教育的学习用品，酱油醋大多数家庭是不舍得吃的。

我在满腹犹豫及希望中挑起扁担送外公上了路。犹豫的是向不向外公提这个要求呢？那就是我很想拥有一双蓝球运动鞋。我脚上穿的这双黄解放鞋还是母亲用卖猪的钱咬咬牙给我买的，那时父亲刚去世，钱都用来还父亲生前的债了，哪能舍得给我买球鞋呢？那时住校一星期的生活费就花五毛钱，中午最多就是花二分钱二两粮票买一碗稀面条，早上和晚上就是吃从家里带的干粮，就是黄面馍，条件好的吃二合一黄面和白面掺和的馍，条件不好的吃蒸红薯。那时候粮票还是从会算卦的瞎子表哥手里掏钱买的，瞎子表哥四处游荡给人算卦挣钱再倒卖粮票。瞎子表哥后来有病了在我家住了好长时间，让母亲伺侯他，还给我要了二十块钱说是买棉鞋，后来瞎子表哥死在他家里的时候母亲去给他处理后事，在他口袋里还摸出80块钱，再后来听他的没媳妇的儿子说借给伊川人好几千块讨要不出来，我的心里只是感到悲凉，在我家里吃喝，让人伺侯还要和表弟借钱，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是不是扯的有点远了吧？

我一直挑着担子送外公过了铁路桥，在外公一再让我回家的催促声中和外公告别走回家了。

在送外公的路上我几次犹豫，欲言又止，希望的是外公能主动提出我要点什么，我便顺口而出。可外公也没有问我什么，我也始终没有向外公提这个要求。因为我想外公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到各村各户，走村串街，一天要走三四十里的路才能收来鸡蛋，再到关林卖掉。根本没有像现在这样骑着自行车，骑着摩托车，开着三轮摩托车串村卖鸡蛋，况且都是饲料喂出来的红皮鸡蛋。外公挣那点钱很不容易，况且大舅去世的早，舅妈没有工作，外公要挣钱给比我大一岁的表哥娶媳妇，想到这儿，我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向外公提这个小小的要求。

如今外公已经去世八年了，我对他的死感到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我只感到了一点 小小的悲哀：那就是，奔波劳累后半生，在外婆去世后，晚年重病期间没有得到舅妈及表哥很好的照顾，患病卧床期间，母亲每隔两三天去给他倒便盆一次，洗衣服。外公是在寒冷的冬天去世的，我甚至不想去参加他的葬礼，他什么也没有给预过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交流。二姐知道我的这种想法后对我说：“你应该想到我们又失去了一位亲人，你会哭的”。我不禁佩服二姐虽只有初中毕业文化居然比我这个高中毕业自以为读过很多书感情丰富的人的感情丰富的多了。是啊，父亲的去世对家庭的打击最大了，哥哥姐姐刚结完婚，我和弟弟还在上学，家里一贫如洗，不到两年善良可亲的外婆又去世了，接着不到四年外公又去世了，几年的时间我们相继失去了三个亲人，怎么能不让我心痛呢？果然在外公下葬的那天，我看见泪珠挂在二姐的脸上。我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而如今我有钱买球鞋了，但想起那年没有向外公提的那个小小的要求以及二十年前昔日艰苦的高中生活，我仍然不舍得去买一双昂贵的运动鞋，而是一般般的球鞋，只要能跑步锻炼身体就好了。

作此文，我也不知成文不成文聊以祭奠去世的外公为我那时的想法感到羞愧以及回忆昔日的高中生活。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1998年冬草写，2019年2月19日0点整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