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68岁那年,买了一辆三轮车。那天早上,隔壁卖鞋的老田对我说了这件事。
我死活不相信父亲买三轮车的事。父亲那么大年纪,已经够我们操心,买了,他还有力气去开?
到了第二天,轮我们邢集逢集,父亲仍然用架子车拉着他的货,在我家斜对面摆地摊。(那时我开的是服装店)
隔壁老田又对我说:"昨天跟你说你爸买三轮的事,你还不信,不信去问你爸。"
我走上前问父亲:"我说爸,听说你买了一辆三轮车是吗?"
父亲说:"是的,我买三轮车了。”
原来是真的,我立马火了,声音提高了八百度,严厉地指责父亲:"你这么大年纪了,还买三轮,你这是在给我们添乱啊,如果哪一天在路上开不好,到时收拾烂摊子的是我们,人家不找你…… 你和我妈只在咱街上摆摊不行吗?非要赶什么外集,你真不让人省心啊……
我一口气,吧啦吧啦说了很多,越说越气……
正在从架子车上往下搬货的父亲,本来也是个暴脾气,但这次竟然没发火,他那会儿货也不搬了,坐在马扎上,点燃一根烟猛吸着,一动不动,表情凝重。
许久,父亲嘴唇颤抖着,说:“买个三轮车是我多年的梦想啊,十几年了,我天天想呀想,但我没有钱,就藏在心底。二年前我接了许天后儿子的小五金摊位,我想着,我卖的大多是铁货,很重,每次用架子车拉着去赶外集,很累,况且货又带不了那么多。如果我能买个三轮车赶外集,可以把我的货都带上,多好。所以,这次我下决心一定要买。”
父亲又吸了一口烟,接着说:"我买个三轮车,赶集多带点货,多卖点钱,也能给你们减轻点负担啊……″
那一刻,我很震惊,我我我……我再也无言以对,睁大眼睛又重新审视父亲…… 想不到父亲还有梦想啊!想不到父亲想买一辆三轮,想了那么多年啊,想不到我居然那么不了解父亲。还那样训斥父亲,我真是不孝啊……
此后,父亲就经常开着他心爱的三轮车,载着我妈,带上货,去王岗赶外集。那时我妈卖内衣袜子类的百货,父亲卖的是农村工具类的小五金类,他俩一人摆个地摊,这么多年,没向我们要过钱花。
一晃十年了,三年前的冬天,父亲因为一场重病,差点离我们而去。从此,我们再也不让他们摆地摊了。
从买三轮至今,13年过去了,父亲今年已经81岁了,现在每隔一天,父亲仍然开着他心爱的三轮,载着我妈,呜嘟嘟从北边驶过来,停在我门口,那种自豪感溢于言表。
我又问起了父亲,当年买三轮车的事。
父亲说:"当年我那三轮车7000多块买的,后来给三轮车搭车棚、办牌照+管理费+税收等,好几样,办下来共花了9000多块。当时我手里的钱并不够,卖稻子钱+卖货钱,共攒有三四千,后来向方德华干女儿借了5000块,加起来八九千块。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请了本街黄永宽和黄白树两人,去信阳买的。”
前天,父亲让妈妈坐在副驾驶,他坐在正驾驶,两手握住两边的把,喊我出来,说给我和你妈照张相,留作纪念。我出来一看,他俩已经摆好了姿势,我吧唧吧唧拍了好几张,父母满意地笑了。
父亲幼年时饱受饥苦,年轻时历尽艰辛。他这辈子用的最快的代步工具就是自行车,老了老了想买辆三轮车,这对他来说,自己能开个三轮车走在大街上,也代表着一种能驾驭机动车的能力,这也是一种能力。
我们做孩子的,何不顺着他们,如他所愿,也不失为一种孝敬。
图为父亲母亲 图为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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