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社会的洪流中,再看《平凡的世界》,要比少年时期读这部巨作时更有感慨。路遥笔下的平凡世界,真实客观,却有着不平凡的东西在涌动,那浪潮拍打在人们的心上,叫人激动得久久不能平息。
那个平凡的世界里,大多数的人处在苦难之中,而这些苦难,有些是特定时代带给人们所无法逃脱的苦难,例如文革十年的饥饿、贫穷,也有些是个人命运所致,例如李向前不幸的婚姻。但苦难并未将这些人变得麻木不仁,反而让他们变得强大、坚定,依然保持善良。从现时代的目光来看,他们所经历的痛苦是让人再也无法忍受的,可是他们却以坚定、艰辛的步伐从这浩浩荡荡的历史走了过来,用双手和血泪,推着历史的车轮滚过了那些平凡又不平凡的岁月,世界在他们的生命中一点点变化,便变成了今天我们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当然这个新世界已然没有了旧世界的那种苦难,却生出了各种新的苦难来,而正是前人在苦难中滚烫地活了过来,我们这些新世纪中的人们便能保持着前人炽热的情怀来活过我们的苦难,继续去编写历史的篇章。
平凡的孙少安少年辍学,成为大家庭的支柱,年轻的肩膀早早担起了让人无法想象的重量,在贫穷、饥饿、恓惶中过活,可是他并没有丧失对生活的热情,一次次从苦难中站起来,又被苦难的浪潮打倒,再顽强艰难地站起来,与命运做斗争,与苦难做搏击,如此周而复始。而通过他的努力,使他渐渐成为村中的风云人物,从贫穷的状态转变为手里握着大量财富,但又与大多数从贫穷走向富有的农民不一样,他还是会把他的家乡和乡亲放在心上,他担着风险把砖窑扩大,以便解决村中困难人家的问题。即使他因此陷进泥沼,即使在他落魄时他亲爱的乡亲无情地嘲笑和责难于他,当他再次站起来时,依然选择帮助那些给过他伤害的乡民,还慷慨解囊为村里的孩子们修建学校……这是一种平凡中生出的伟大啊,尽管他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也有思想闭塞愚昧的时候,但是他却能生出一种高于平凡生活的诗情和无私。
平凡的孙少平即使身处匮乏的物质世界,却仍然不放弃对世界美好的向往,在丰富多彩的精神世界遨游。他离开变得越来越好的家乡生活,独自一人到外面世界去闯荡。他在黄源忍受着漂泊和苦难,随时可能无处栖身,即使有工作,也是极其繁重的体力活。当他从这些苦难中暂时回到他那充满温暖的家庭,有机会留在村里过更好的生活时,他拒绝了,他坚定选择了那个充满苦难和风雨的世界,他要凭自己的力量,在苦难中寻找他自己的世界。他再次回到黄源,即使脊背伤痕累累,即使脊背受伤,甚至已经血肉模糊,他依然背起工地上最重的石头,那是他与苦难的顽强抗争,让人不觉地热泪盈眶。他承担着家人生活的重负,衣衫褴楼,伤痕累累,睡在在垃圾堆旁那充满酸臭味的破窑洞,睡在一群粗俗的同样苦难的揽工汉中,睡在四面透风的未完工的建筑中,弯着腰在充满危险、体力活繁重的和流动着黑色的煤炭世界中,依然没有打败他追求精神世界的热情,他的身体遭受着沉重的痛苦,但是他的灵魂却自由美好,随时散发着芬芳。他在肮脏的环境中,在黑暗中,借着微弱的烛光,沉浸在书本里,沉浸在他所处的苦难之外的世界中……这如同在黑暗中发出的一丝丝光亮,那如同艰辛地刺破坚硬的岩石所发出的希望之光。苦难是那样让人无可奈何,但却不会把人打败,我们改变不了苦难的命运,但是却可以改变自己,在灵魂上让自己摆脱痛苦。用血肉之躯来扛起沉甸甸的生活重担,用充盈的灵魂当拐杖,走过那些或崎岖或泥泞的路。这是平凡中生出的不平凡的处世之道啊!
还有其他的平凡的人们,孙兰香、田润叶、田润生、金波、李向前……他们都经历着自己的苦难,但同时又能在艰辛的历程中保持着善良,即使苦难如同硬壳般将他们重重围住,让人压抑崩溃,但他们依然能在艰辛中将硬壳凿出裂缝,透出温暖的光亮来,让生命绽放出灿烂的光芒来。而我们,新世纪的人们,或许处于充满烦恼的现实生活中,或许也有可能处在苦难、磨难之中,但也要依然保持着激情,精神抖擞地跳上生活的马车,坐在驾辕的位置上,绷紧全身的肌肉和神经,吆喝着,呐喊着,继续地走向前去……就如路遥说的,只有生活之树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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