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墨为舟,素手作桨。闻得梵音袅袅,穿风霜,饮冰雪,月光滂沱,想那青灯古佛,想那鲜衣怒马。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第一次见这字,是在仓央嘉措的诗传里。想他那时玉树临风,与一人的深情扯着柔风细水,才字字羞赧纠结,踌躇间温润似雨,又似空山磬音,千回百转。
犹记最初的那份羞涩,认识一个人,不自禁地试探靠拢,得到一丝回应就好像满天的星悄然入梦,那份明媚的欢喜,令人心醉。爱着的时候,很愿意窥其眉眼,一喜一怒,都那么醉人心。那段甜香的光阴,是大雨过后的晚晴,素美又含羞。
这份踌躇的羞赧,是初见时的幽趣。殊不知花开半面,酒醉微醺是最恰当的美好。熟悉了,就再也不似从前般犹豫含蓄。爱到低眉的感觉,就是这样。试梅妆,如眉深浅入时无?怕眉毛淡了不好看,怕步子迟了他久等,怕指尖松了不能十指紧扣……爱着,一切都是小心翼翼的,看他展眉,便笑魇如花。还记得儿时童年记忆里西游记女儿国的片段,那国王依偎在御弟哥哥的怀里,眼波流转,欲语还羞,哪里还有半点儿女王的气场。大抵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吧。因为深爱,所以卑微到尘土的羞涩。进退之间,眉眼也低了下去。
这份低眉的婉转终究是心底无所适从的怅然感。“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哪里求得两全呢?尽管再小心翼翼,终究不过一指流砂,再也不复初见时那般明朗的欣喜。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切都是含苞待放的,没有开始,是不是就可以谈过天各一方的宿命?缘似水墨,大开大张的花,圆润无缺,却不知,盛开过后,笔尖瘦尽,尽是冷峭。情如此,看似淡远,又那样若有若无的隐晦正好,一笔明朗过后,柳暗花明,也近消散。
人生憾事,断了,意未尽,拾起,却已不是从前模样。今非昨,往事昙花一现,惊艳了寸缕光阴,消磨了来日方长。往事的马蹄声忽地就远了,宣纸空山,每忆起,一回眸一俯身,一提笔一留白都是重温风干的笔墨。月光下,鲛人在岸,对月流珠。寒窗绣上冰晶花儿,轻叹引得窗外枝杈一颤,心上又一雪落。
低眉,一瞬间不胜凉风的娇羞,一瞬间烟尘荡尽的怅然。且将洒脱一回,清水泼去,晕了日月,晕了桃源,晕了琴瑟和鸣,晕了地老天荒。一低眉,幡然一笑,抚衣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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