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生日就要到了，我想给他买件唐装，定个老人孩子都喜欢吃的水果生日蛋糕。再在附近酒店订桌酒席，让弟弟妹妹带着孩子，自己一大家子好好聚聚。然后再分头行动，想打麻将的打麻将，想K歌的去K歌，想看电影的去看电影，总之，以玩的快乐为主要目的。
本以为这样的安排大家都会高高兴兴的同意，谁知我话还没有说完，老妈这边就明确表示了反对：“你想的挺周全，啥事都办了，你爸平时天天慌的像拾炮样的挣钱，你不让他花一个子儿他要钱干嘛？”我知道老妈说的是气话，她比我更了解想让抠门的老爸花一分钱比登天还难。
想起去年，刚过了年时，初春的天气时冷时热，老年人本来身体就弱，禁不住时冷时热的折腾，更容易生病或者是犯老毛病。
刚下班就接到老妈的电话，说腰腿疼更厉害了，想住院好好治疗几天，我忙说明天是周六带她去医院先检查再住院。初春白天短，下班天已经全黑了，街道上看不清表情的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弟弟又打电话来了，定好了明天去医院的时间，还没有挂断弟弟的电话，老爸的电话又来了，我还没有出声，老爸已经急不可待的咋呼了起来，明天你妈去医院看病，我这边给人家帮忙收野菜脱不开身，我这一天一百多也舍不得耽误。你是老大，这事就交给你了。
挂了老爸的电话，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楚，还在为了钱，都多大年纪了，还不知道人活一辈子到底为了啥，老爸忙碌的身影在脑海里晃了一下很快又消失了，去挣你的钱吧，老葛朗台，我会把老妈照顾好的，你老了就让钱去照顾你疼你去吧！
带老妈全身检查了一遍，没有所谓的三高四高，也没有其它新添的病症，还是跟随多年的腰腿疼，医生说也没有什么好法，毕竟年龄大了又不能做手术，先住几天保守治疗。老爸老妈就我和弟弟妹妹三个孩子，除了周六日又请了两天假。接下来我分了工：弟弟陪护上午，妹妹下午，我晚上。
病房里有三张病床，那两个女病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六十多岁，都是爱人陪伴在身旁，熟悉了才知道，孩子外出打工的打工，在家上班做生意的也有，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小家，为人父母的不能帮助孩子，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她们问我老爸怎么没有来？我说他跟一个干企业的好朋友帮忙脱不了身，我能说什么呢？看着老妈落寞的眼神，我真的打心眼里不想提他。
由此想起我小学同学李桃儿的父亲，天生的左腿有点短，因两腿不一般长，走路颠簸，母亲有眼疾看不清楚，兄妹俩个从出生到长大都是父亲照顾的多。
以前家里穷，他的父亲除了种好家里的五亩薄田外，就利用自己祖传的木工手艺给人家打零工做家具挣钱养家糊口，个子不大，话不多，就知道拼命挣钱给他们娘仨花。
外出干了一天的活够累的了，有事回家还帮母亲收拾收拾家。李桃儿曾说小时候她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写完作业托着腮帮等天黑，因为天黑父亲就该回家来了，无论是一个皮筋或者是几个小糖豆，她都喜欢。如果父亲那天没有捎东西给她，她就知道他没有遇到走街串巷的拨浪鼓（下乡卖小东西的货郎），父亲的衣服上永远有整不干净的木头屑，但是她喜欢依偎在父亲的身边，喜欢跟他一起动手修理断腿的小板凳，摇晃的木桌子。
后来桃儿长大，求学，在城里结婚成家，父亲的爱一如既往永不落下。后来生了女儿，又要工作，忙碌的日子里她很少回家看望父母，父亲实在想她了，就会带着眼睛不好使的母亲，来看看她，每次怕给她添麻烦，总是逗留时间很短就回去了。
看着父亲带来的自己种的青菜，不用饲料养殖的杀好洗净的红公鸡，以及给外孙女带的自家的母鸡下的菜鸡蛋，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楚。现在的人都不打家具了，都是从家具店里买，父亲在家附近的家具厂打工，还是一天舍不得闲着，桃儿知道父亲虽然不能做孩子的靠山，但也不想做孩子的负担，能干的时候多干点挣点钱，以备他和母亲老了不能干时花。
我的老爸呢，是他那个时代罕见的高中生。别的同龄人都在家里，屁股朝天脸朝地的下田劳作时，老爸去了县里的酒厂上班，那个神气不是一般的。
曾记得老妈跟我说过一件事，说他一次喝醉了酒晚上回家，遇到前面堂哥家里的孩子小丰，非要让小丰喊他爷爷，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只要喊爷爷就给钱，无奈小孩子不势利，吓得哇哇大哭就是不喊，老爸撕了几张钞票，懊恼的回了家接着发酒疯，闹腾累了才会睡觉。他平时喜欢结交朋友，对除了家里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都出手大方，如果和朋友同事或者熟人一起吃饭，就是别人结过账了，他也要问店家要过来还给人家，自己结账。
别人请他办事，他对此有着永不枯竭的热情。上班是上班，不上班时也是极少在家，各种各样的忙。让我最不能容忍的是他经常给老妈算账，鸡毛蒜皮，鸡零狗碎，不厌其烦的算，质问老妈都把家里的钱花到哪里去了？可怜的老妈不仅要照顾三个孩子，还要照顾家里的几亩田地，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她，无法把家里的开销记下来，只得忍受老爸无休止的质问和咆哮。
生性倔强的老妈，为了摆脱他的无休无止斤斤计较，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开启了靠着几亩田，再养一头老母猪，自力更生自给自足的日子。
家里不花他的钱，风平浪静了好多年。虽然更忙更累了，但是老妈在他面前挺直了腰杆，他出差会时不时的给我们姐弟三人买衣服和好吃的，但我们并不是很稀罕，对他都是不冷不热。
他其实是很疼弟弟的，小时候弟弟喜欢吃水果罐头，他会经常的买回家来。他照旧喝醉酒发酒疯，我们都懒得理他。尤其是我，老是在内心深处期盼他尽量别回家来，我喜欢清静的生活，不喜欢他一回来就把家里整的一团糟。你能，朋友多，人缘好，你就在外面混吧，每次他和老妈吵架，我都拉了弟弟妹妹立场坚定的站在老妈这边，任他怎样的涕泪交加诉说怎样的疼我们，就是不买他的账。
后来渐渐长大，明白了他的一些心思，有钱花在面子上，家里怎样省吃俭用别人又看不到。后来他花钱买了那个年代很稀缺的录音机电视机，村里人都去我家里看电视，忙的要死还要招呼人家，老妈恨得牙痒痒拿他没办法。小孩子看热闹，大人看电视前先夸他能挣钱，看看弄的这个玩意多好，大家都能看个新鲜。他听了，脸上笑成一朵花，心里肯定美死了。
住在我家前面的堂叔，在村里是有名的“人精”，只要跟他共事，是一定要吃亏的，无论是谁，人家就有这个本事。嘴甜如蜜，八面玲珑。在外面虽然口碑不咋地，但人家一门心思的对自家人好，他的大女儿和我一样大，虽然堂叔在家种地，可他家孩子吃的穿的都比我们强。特别是他还经常在外人面前，夸他家孩子如何听话如何能干。
因为老爸的不顾家，我们姐弟三人那一个都比他家的孩子承担的多。记得有一年，别人家的麦子都种上了，我们家的还有一小块地没有种上，老妈带着我和弟弟，夜里拉车往地里送肥料。因为别人家的都种上了，也找不到专门犁地的人。
倔犟的老妈只好借了工具，找了堂叔帮忙，种上了麦子，此后更没有什么能难倒老妈的了。
在外风光无限的老爸让最亲最近的人，跟他过着不为人知的苦日子。俗话说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酒厂因效益不好面临倒闭。老爸脑门一热，盘了一家饭店干生意，除了雇人干饭店，还做起了家电生意，两年时间不到，不懂经营花钱大手大脚，还喜欢赌博的老爸，败光了所有的积蓄后，又欠了一屁股两肋把的债。
还不上钱被讨债的起诉到法院，虽有千般委屈万般无奈的老妈，还是求亲戚拜邻居的为老爸借钱还债。天天醉酒，酒后发酒疯，折磨家里人的毛病一点没有变。
因为欠债老妈觉得他心情不好，也不跟他锱铢必较了。这样暗无天日苦苦挣扎的日子，持续了和抗日战争一样长的时间。债终于还完了，全家人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老爸应该吸取教训，重新开始下半生的生活了。其实没有，他对外面的人一如既往的大方，对家里人一如既往的抠门小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对于已经七十岁多岁的老爸，我们已经不奢求他能为家里的人做些什么了。惟愿他身体健康，守着他挣的钱财过好晚年的每一天。但是，我心有不甘时，老想亲口问问他，辛苦挣钱到底应该为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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