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

那是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男子，看不清面容，只知道浑身脏兮兮像是一个乞丐，他从黑暗中现身，像是一个幽灵，无声无息地伸出一个指甲深长的手，宛若死神的手掌，紧紧掐住叶小蝶的脖子，奇怪的是，叶小蝶想喊救命，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说话，只是双手不断挥舞，在几乎要窒息的刹那，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猛然从床上起身，叶小蝶的浑身早就湿透，她平静了一下呼吸，心里想到，又是这样一个梦，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梦在最近几天一直出现，难道暗示自己这几天要发生什么事么？

一阵凉风从身后传来，她浑身一阵战栗，那凉风一阵一阵，很有节奏，像是，一个人的呼吸。

叶小蝶的心跳骤然加快，她慢慢转过头，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才敢回头，她惊慌的眼神，发现身后是窗户开着，夜风一阵阵从外面吹进来。

叶小蝶平静了一下呼吸，穿上拖鞋准备去把窗户关上，不过，当她刚走到窗户边上的时候，手闪电一般缩了回来，平静的呼吸骤然变得紧张。

她想到，窗户是用插销顶着的，凭借风是不可能吹开的……

白天终于不期而至，睁眼呆了一个晚上，叶小蝶终于熬过了一晚上。

早上吃早饭，上班，一切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在单位和同事说说笑笑，似乎昨天的事情没有影响到她。

终于又到了傍晚回家，她习惯地从超市买回来一些菜，走在回来的路上。她住的是一个老式的公寓，公寓四周现在正在修改管道，挖出一条条深深的沟壑，三两个工人聚在一起，抽着烟，眯着眼，时刻准备收工。

她礼貌地对着迎面走来的一个个公寓住的人打招呼，对于这个城市的人来说，这不可想象，有时候就算是邻居也不见得认识，可是她几乎把公寓十几户人家都给认识了。她觉得，自己毕业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生活，能够多认识点朋友就多认识点朋友。

就在她转身走进公寓的时候，眼睛朝着一个外面维修工人瞥了一眼，只是普通的一眼，她觉得工人们中间有一个人对着她猥琐地笑着，当她把目光定格的时候，发现笑容不见，工人们只是一个个蹲在地上抽烟，谁也没有注意她。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可能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晚上，她找出来一件前男友的裤子，挂在窗户上，这是在提醒外面的人，家里是有男人的，不要轻举妄动。这是她从网上学来的。

还好和男朋友李来分手后，她没有全部把他的衣服给扔掉。

她住在一楼，可以清楚看出外面的情况，天色渐渐昏暗，外面的工人早就不知道去向，她了口气，开始做饭。

没有了男朋友，她开始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做一些有李来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她想起来李来，李来虽然样貌普通，可是对她却很好，追了她三年，她终于勉强答应，可是农村来的李来，工资也少的很可怜，前途也是一片渺茫，看着身边朋友一个个嫁给了钻石王老五，李来让她很不愉快，最终强烈的虚荣心驱使着她，和李来分手了。

她开始隐隐有些后悔，她看着那些嫁给有钱人的同学，也不见得有多么幸福，她用了很大决心开始尝试联系李来，却一次次无功而返。

电话那头，永远是关机状态。

吃过饭，百无聊赖的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夜里，她听见外面风在呼啸，像是恶鬼的嚎叫。她突然觉得很冷。

她翻开手机通讯录，想联系一个朋友说说话，可是她翻开几遍。也不知道该和谁打，如果给父母打的话，父母一定担心，自己的同学和朋友，这个时候一定在梦想和爱人温存，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李来的手机号码上。

一年多了，李来，你还没有原谅我么。

她最终没有拨出去。

半夜，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老鼠在打洞，奇怪，她住在这里快两年了，从来没见过老鼠，也不想去风声，因为声音是从地下传出来的。

她仔细聆听，发现声音确实存在，她急急忙忙打开灯，在屋里里面寻找，却一无所获，打开灯，在屋里里面踱步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停止了。

当她躺下去没多久，声音又开始传出来，她穿上拖鞋，使劲踹地板，试图把老鼠吓跑，不过这招确实管用，老鼠不在发出声音。

这一夜她是开着灯度过的。

第二天休息时间，她一个人在出租屋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傍晚出去买菜的时候，修理管道的工人们又是聚在一起，抽着烟，眯着眼，聊着天。

她转身进屋的刹那，清楚地看出来，一个工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是的，的的确确有一个头发花白，满脸尘土填满褶皱的脸，正在猥琐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嘴唇干裂，不断嗫嚅着，说着什么。吓得她赶紧走进屋子。

她坐在床上魂不守舍，她早就听过某某某女生被猥琐男生尾随强暴的新闻，这让她更加警觉。

她打电话给了自己的朋友，云歌，让她来陪自己一天。她很久没有联系这个朋友了，因为她曾经是李来的同学，所以有一段时间她没有联系过云歌。

没有李来在中间，云歌竟然接了她的电话，而且，还很热情地来找她。

在她打电话几个小时之后，一个清新明丽，穿着格子裙子的女孩儿，便出现在叶小蝶的家门。

云歌一见面就对叶小蝶嘘寒问暖，她埋怨叶小蝶怎么不联系自己，还问这些天她过得怎么样。

不过聊到李来的事，两个人都停顿了一下。

沉默半天，云歌才换换抬头，沉重道，李来，已经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叶小蝶如晴天霹雳，心脏抽搐了一下，思维在一时间停顿。

李来，死了？为什么？

自杀，可能是因为你们的感情，他受不了和你分手，他可能太爱你了。

自己的男朋友自杀，自杀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这让叶小蝶很自责。

她低着头半天不说话，云歌柔软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难过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对幸福的追求和理解，李来让你看不见未来，是他自己的事，也不是你的错。而且，爱情，也没有什么对错。

两个人夜里熟睡的时候，叶小蝶又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转身发现云歌正在熟睡，她轻轻推搡了一下云歌，发现云歌睡得像是一个死猪，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

她又起身，拖上拖鞋在屋子踱步，老鼠的声音又消失了，就在她转身准备回到床上的时候，发现窗户边一个人影，随后一闪而过。

她啊地大叫一声，叫道，云歌，有人！

云歌突然睁开双眼，沿着叶小蝶的眼睛，注视着窗外。

那里，早就空空荡荡。

我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监视着我！或者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云歌安慰道，别这么自己吓唬自己，也许这几天是你太累了，也许李来的自杀让你不好受，不过总会过去，我相信李来也会在天国看着你好的。

叶小蝶趴在云歌的肩膀啜泣，她终于放下了女神的高傲，像是一个女生一样哭起来，把这几天种种境遇都发泄出来。

如果在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放弃李来。我不在想要什么他能给我什么豪车，洋房，我只想安安稳稳和他在一起，过日子。

第二天，她们收留了一只流浪猫，果然，半夜没有了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叶小蝶也没有见到那个变态。

日子好像又回到平静的状态。

不知道云歌陪伴叶小蝶的第几天，云歌突然道，小蝶，我男朋友出差回来了，我需要陪伴他，不能陪你了。

叶小蝶虽然不舍，不过也不能说什么，道，没事，你去做你的事吧，我已经没事了。

虽然这么说，叶小蝶一个人还是觉得有些惶恐和不自然。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是的，那只收留的流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又到了难熬的晚上，她紧紧地捧着手机入睡，生怕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好第一时间拨打朋友的电话，或者报警。

夜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如期而至，那只猫没有了踪影，老鼠没了天敌。

她又开始起身，却发现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竟然是李来！

她突然脊背发凉，李来不是死了吗，难道他的冤魂来找自己索命了！

她想起了今天的日子，7月14日，鬼节！

她啊地一声叫出来，赶紧扔掉手机。

她想要打开门准备出去，哪怕外面一片漆黑，她也不愿意再呆在这个房子里。

她觉得这个房子处处都是李来的气息。

她拼命的开门，发现门根本就打不开。这让他更加惊慌失措。

她开始嚎叫起来，哭喊喊救命，双手不断推搡着屋门。

没有人理睬她，整个公寓的人们似乎都睡得很深，又似乎，根本不愿意理她。

……

门终于被她打开了，叶小蝶跟在李来的身后跑出去。

不过，叶小蝶没跑几步，就停下来。是自己的话刺激了李来，跑出去就等于认错，她觉得自己没错，所以停下来。

那一个夜晚，李来一个人在公寓对面抽泣，公寓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去安慰他，反而对他破口痛骂，怪他影响了自己休息。

李来抽泣了一天一夜，变得像是一个乞丐一样狼狈，后来，精神崩溃的他，对着过往的女孩儿露出猥琐的笑容，公寓的人们把他当成一个瘟神，报警说他影响治安，最终警察来把李来带走了。

这一次，叶小蝶不在停留，她要追逐李来，向他认错，让他回来自己的身边。

这一次，她终于如愿以偿。

公寓一声剧烈的爆炸，整个建筑四分五裂，熟睡的，醒着的公寓里住的人们，都在一瞬间下了地狱。

云歌看着远处的火光，泪眼汪汪。

她安排了一天已经很久，她爱李来，李来死后，她恳求李来父母把一些李来的东西给了自己，李来的手机也包含在这些物品中。猥琐男子也是云歌找来的人，公寓下面的炸药是自己安排人放的，窸窸窣窣打洞的，根本不是老鼠，而且人。

人制造了这一切，又毁灭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