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萌萌同学读的是理科。现在想来当年真是闲的蛋疼。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大约是十六岁的样子，现在二十九岁。关于上大学一直以来有两种讨论，第一种是学校重要派，第二种是专业重要派。
小萌萌同学一直都坚定不移的属于前者，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改变这个想法。嗯，直到现在。
你说这个世界上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态度的是什么东西？
时间。
如果除了时间之外，还有别的什么的话，那一定就是身边的人了。这个人，在我而言，已经出现，是个好友，朱姓，山东人。
我俩2014年相遇，当时我像是以前很多次的接见了这位新室友，事实上，我已经亲手送走了四位，他是第五位。他来的时候，身无分文，刚从大工物理系毕业，全身上下除了一件破棉袄及两箱书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如果非要强说他是有的话，那就是带着一个博士学位，还有已经在兰州赢得的这份工作。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想必他自己也在忐忑不安。
我是大清早六点接的他，不是因为他即将成为我的室友，这点，能够从我对待前四位室友的态度看出。而是因为我也是大工物理系毕业的。好歹有师门之宜吧。基本的礼节是一定要做到的。
万万没料到。之后的三年竟然相当顺利，直到现在。其实他之后，我又送走了三个新室友。
嗯，我也能算作是室友杀手之类的人物了吧？：-）
也不怪我，我生性根本不是喜欢说话那种。只有极为特殊的情况才能打开我的话匣子。这种事儿，我至今为止，也就见过两例而已。他是其中之一。
人们读博士有不同的理由。一种是想做学术，进入这个由高校和研究所构成的看起来十分高大上的圈子。第二种纯为了生计，一来博士有份还算可以的工资，中国应该是三千元左右的样子吧。二来是在一定程度上，利用博士这个学位来提升竞争力。总有一种说法，说博士生不太好用，一方面单位要做的事儿并不需要博士这么高学历的人来做，另外即使招了你，我也付不出那么高的工资。个人觉得这纯属掰活出来的逻辑而已。关键是每个人即将要发展的前途定位而已。下定决心去读，有明确的思路之后，其他纯属扯淡而已。你个人意志坚定，社会不会阻拦着你的。你一定能够得到很好的发展。问题在于不能随波逐流，自己没个思路。
关于他，有着自己的想法，说来也简单，按他的说法，自己就是想当学霸而已。
至于学霸做没做成，随后再说。
山东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此地不愧是圣人诞生的地方。每年都是学霸辈出，想我在大工读书的时候，经常看到大工的BBS碧海情天上转新闻媒体的报道，帖子题目则是“人类已经无法阻止山东考生追求满分的脚步了。”打开帖子一看，里边的十七八岁，面带稚气的学霸们都是七百以上的分数。面对这个分数，小萌萌这种勉强混进大工的学渣只能表示五体投地。
由于现在就业是在研究所，因此经常能够见到IQ、EQ双高的人物。学霸，自然也是潜伏在各个科室当中。有甘肃的学霸、有湖北的学霸、有福建的学霸，还有很多别处的学霸。这些学霸在各自大学当中都是属于传奇一类的人物，也毫无疑问是当时虽然每天背着双肩包准时上自习，然后考试水平却丝毫不见涨，每年能够拿一个不入流的院奖学金已经屁颠屁颠的高兴不已的小萌萌同学所敬仰的对象。
然而，当年的学霸，似乎现在已经出现了分裂。一部分强悍的要命，朝着国家系统能够提供的高位狂奔而去。每每看到这样的人，小萌萌同学只得感叹，上帝造人的时候，是有不同的。
关于他，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其实也是学霸。由于是苦寒出身，从最底层的学校奋斗出来。又好不容易娶妻生子，所以，几乎所有的场合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试图把每件事都做得体了。小萌萌同学在旁边受益匪浅，虽然现在还是表现得极其操蛋。但好歹是知道自己应该朝哪个方向去努力了。
尽管是如此的谨慎，但是有一次，他还是忍不住笑喷出来了。那是参加一个婚礼时，我说怎么了？他说这人结婚的时候怎么还有人谈起他的考研成绩呢？我想想，也是，何必提到这个。不过他解释后，我才明白他的笑点所在，原来婚礼主持人说新郎是以395的高分考入华南一所著名高校。他说，要是这种事儿也能讲出口的话，那我当年结婚真是亏了。
“亏了？”我奇怪道。
“嗯，是呢。我当年是四百分来者。”然后我就明白了他的为何发笑，自己也乐了。
小萌萌老爸是80年往后读的书，虽然没有读大学，但是考上了农专，毕业后，和我妈结婚，维持了我们这么一个小家整整三十年，我如今长大成人，总算是有个好结果吧。这期间，重要的一个因素是他的这个学历，为他赢得了一个公务员的身份。当然，未必大富大贵，但是常年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这直接保证了我家的基本稳定。
小萌萌老爸在县城工作多年，极少谈论关于工作上的事儿。不过，有次开玩笑，也说人们，说人们不去北京不知道官大，不去深圳不懂得钱多。
现在看来，根据小萌萌的亲身经历，还应该再补充上一条，“不见山东人，不知道什么叫学霸。”
想当年，小萌萌同学小宇宙爆发，考上大工时，成绩347分，全家人都欢忻鼓舞。
然而后来知道，这种成绩在所有九八五院校当中，不过是中等偏下的吊车尾成绩罢了。大工毕竟是好学校，高手如云么。
有次读乾隆帝点王杰做状元的故事，读得之乐。本来，状元应该属于另外一个江南才子的。乾隆帝问大臣道，本朝有陕西人做状元的先例么。大臣答道没有。乾隆爷大笔一挥，本来第三的王杰成了那榜状元。读到此处的时候，总觉的乐，大约是在大工的图书馆读到的这段记录，当时自己想，看来陕甘人自古考试就考不过外地人。陕西是大省，西安更是古都，经济文化重镇，如果有陕西爷儿们读到这段时，千万别在意。我不是有意拖低陕西的格调。实在是历史原因，陕甘连总督都是共用一个。人们每每谈论历史地理时候，也是将陕甘并列。所以，姑且娱乐之。
哦，还有高手考分是四百二，这是我见过的历史最高成绩，可能别的高校或者别的系还有更牛逼的分数吧。只不过我不知道而已罢了。
我们往回聊，实际上，经历过的人都知道，学霸和工作以及做科研——实际上科研也是一种工作，之间是有着严格的区分的。学霸基本上可以和考霸这个词儿等价，起码在我国，学习好基本都是通过考试来体现的。许多人能够做到平日不看书，考前突击一周，就能够拿近乎满分的成绩。这点，我至今想不太通是怎么做到的。也许人的大脑回路真真存在巨大的差异。就像某邻国和某处于地球另一侧国家立国之本的不同。
他当时实际上是想做一个科研上的学霸的。具体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阅读文献无数，尤其是极为大量的英文文献。（小萌萌同学在这个方面经常被领导批评，亟需改正，亟需改正）
第二、融会贯通，形成自己的一套理论。当然，在他而言，是在理科领域，更窄而言，是在物理的一个极细分领域。比如光谱诊断、比如大气压下介质阻挡放电、比如任何一个值得深耕的领域。必要时能够用这套理论解释任何一个试验现象。根据他描述的，他的偶像，我们系里边一位基础深厚的老师，见到一个现象，第一天想了一天，用一个理论解释了这个现象。第二天，觉得不对，又用另外一套理论解释了一遍。两套理论都能够使人信服，但是两套理论却是完全矛盾的。重点在后边，隔了一段时间，他学生发现，老师观察的现象根本是照相机的误差所导致。也就是说，这种现象根本没有发生过。其实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发现DNA双螺旋结构的沃森和克里克最初做的就是一个三螺旋结构来着。不过要做到这点，当事者本人要有过硬的理论基础。能做到这点的人都是有了自己立身之本的。
第三、发论文无数。尤其是高质量的论文。在科研圈，尤其是高校这种更加注重论文的地方，又高质量的论文是立身之本。博士们，相互交谈和形成一个圈子的时候，彼此之间都是知道对方发论文的水准的。从这些东西，以及后边的大老板的欣赏程度，人们是能够推测谁会留校，谁会很快的评上副教授之类的。
以上三个方面，他都没有做到。事实上，他说自己经历过一段非常迷茫的时期。2011年，他刚转成博士，然而，遇到了博士们容易遭遇的情况——失去方向。
高校的导师，根据指导方式，分为两种，一种是手把手型，不说每天了解你的进度，实际上在各个阶段上都是要有具体的指导方针的。你照着去做，不会出大错。另外一种类型，是散养型。一入科研深似海，所有的资源都在这里放着，实验室也归你管。但是所有的事儿都需要你自己去寻找到方向，包括你的研究方向。如果意志力稍差，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当然，也有许多人成功的熬了出来，并得到了一个很好的结果。
当时他遭遇了困境，在差不多一年的程度上，连续的找不到方向，每当人找不到方向的时候，体现就是想法特别多，而且做事很不符合逻辑。
他当时就是不断的通过打双升来麻木自己，但是每天早出晚归，准时在办公室里边呆着。看似很勤奋，实际上近乎颓废。好在随后一年顺利的成家、结婚，虽然博士依旧在读，但是婚姻没有分割其精力，反倒定了心。从此之后，也不在乎之前的损失，顺利向前，完成了自己的博士学业，毕业，工作。奋斗至今，总算是家庭稳定，自己也逐渐的有了方向。
我俩没事经常一起闲聊。
我发现我俩的性格总体上都内向而拘束。不过，还是有很大的差异。
我这个人偏向于感性化，读闲书多，好静，好想，好写。缺点很像是矮大紧老师在某期网络脱口秀中提到的那般，长于礼仪而陋于知人心。
他一心想当个学霸，基本不读书，全部精力都在工作及专业上，每天烦恼和痛苦的都是某某博士大哥，他的同班同学，又成了副教授，或者某某又发了PRL之类。同时，由于他已婚，家庭和孩子的事一填充，整个人的生活基本上没有其它空间了。
他一个极大的好处是，农村苦寒家庭出身，因而极为注重礼仪和人情交往。要不是他在，我想自己犯的错误大约会加上一倍左右吧。家里人虽然什么都懂，但是不能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你。这时，就要依靠身边的朋友了。他另外一个极大的好处是，无那些年轻人所谓的任何野心，极为专注于自己的可达到的那个目的。我们很久以前聊天，开心之余，大家分享自己对未来的期许。他说自己不求评上高工，顺利退休，一生能够做自己的一点小事即可。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合伙做一些非常小的事儿。如果不成，做不了也无所谓。至今得到的已经够多。
于我来说，其实内心里也有类似的想法，不知为何，我和周围的年轻人和不一样，丝毫没有他们的那种野心。甚至有这种可能性，别看我也是正规科班出生的理科生。也工作在科研院所，也在每天研究图纸、写论文、写基金，其实我也没想过要有什么成就。反倒，曾经一段时间，因为我业余时间在微信上发些如《十六岁与二十八岁》之类的打油诗而被人戏称为诗人。可能我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非主流的人吧。
两人混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思维越变越类似。
有次，我们加班很迟，一直到了十一点半。各自写完一个所内的基金建议书，步行回宿舍的路上，讨论到关于专业和大学的问题，出现了分歧。
我说，要是我，一定要考个好大学，专业次点无所谓，大不了通过考研改过来。
他不同意，说如果我选的话，一定要选个好专业，选定后，一点不犹豫，在这个专业上深耕耘十年，慢点就慢点，无所谓，但一定要进步。哪怕我再笨，十年之后，一定能够得到自己该得的。
我问，那是什么？
他说，也没什么，就是有个家，有点自己的小事业，最好还有一个好友。每天做实验，发论文。带自己的一个学生。家里边有上两套房就可以。
我问，还有别的要求么？
他说，有，如果你还干的动的话，到那时，我们还像现在这样加班，然后一起聊着下班。想了想，又接着说到，说如果你愿意陪我加班的话，我周末可以陪着你去看书。不过，别指望着我进书店和你一起看。我就去周围逛逛，如果我媳妇打电话，我就回家吃饭。如果不打电话，咱们两就在外边吃了。你看行吗？
我觉得自己到那会应该还能坚持得住。加上他提议周末陪着我一起出去看书的想法也可行。于是回答，行。想了想，加上了一句话，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你说得也对，选定专业后，坚持下去，一定会有成就。人应该务实。”
其它的事儿，以后有机会再跟大家讲吧。晚上22：55分，2017年3月12日。该睡觉了。
明天接着战斗，晚安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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