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炭习作跟短小文字
文学的木炭习作就是短小文字,有种种的名称,小品、随笔、杂感、速写、特写、杂文,此外大概还有。
照编撰文学概论的说起来,这些门类各有各的定义跟范围,不能混同。但是,不多啰唆,少有枝叶,有什么说什么,说完了就搁笔,差不多是这些门类的共通点,所以不妨并为一谈。
若说应付实际生活的需要,唯有这些门类才真个当得起“应用文”三个字;章程、契券、公文之类只是“公式文”而已,实在不配称为“应用文”。同时,这些门类质地单纯,写作起来比较便于照顾,借此训练手腕,最容易达到熟能生巧的境界。
训练目标也在乎像。这个话怎么说呢?
原因简单得很:你眼前有什么,心中有什么,把它写下来,没有走样;拿给人家看,能使人家明白你眼前的、心中的是什么,这就行了。若把画画的功夫来比拟,不就是做到了一个像字吗?这可不是三脚两步就能够达到的。
连篇累牍写了许多,结果自觉并没有把眼前的、心中的写下来,人家也不大清楚作者到底写的什么:这样的事情往往有之。
所以,虽说是类乎木炭习作的短小文字,写作的时候也非郑重从事不可。
譬如写一间房间,你得注意各种陈设的位置,辨认外来光线的方向,更得捉住你从那房间得到的印象。
譬如写一个人物,你得认清他的状貌,观察他的举动,更得发现他的由种种因缘而熔铸成功的性情。
又譬如写一点感想,你得把握那感想的中心,让所有的语言都环拱着它,为着它而存在。
能够这样当一回事做,写下来的成绩总之离像不远;渐渐进步到纯熟,那就无有不像——就是说,你要写什么,写下来的一定是什么了。
到了纯熟的时候,跟画画一样,你能放弃那些烦琐的线条,你能用简要的几笔画出生动的形象来,你能通体没有一笔败笔。你即使不去作什么长篇大品,这短小文字也就是文学作品了。文学作品跟普通文字本没有划然的界限,至多像整幅彩色画跟木炭习作一样而已。
画画不像,写作写不出所要写的,那就根本不成,别再提艺术啊文学啊那些好听的字眼。在基础上下了功夫,逐渐发展开去,却就成了艺术跟文学。舍此以外,没有什么捷径。谁自问是个忠实的美术学生或者文学青年的话,先在基础上下一番刻苦的功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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