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表白张杨的小二姐火了。因此火起来了还有一个词“slut-shaming”。都说小二姐没有所谓的slut-shaming,所以才豁得出去将两人的出轨行为描述成“量子纠缠”、“三毛荷西”,从而迅速聚集数十万的关注度。
作为普通的吃瓜群众,就不去揣测小二姐此举的真实用意究竟是想红或者心有不甘。倒是“slut-shaming”这个词,令我想起《红楼梦》里的尤三姐的。尤三姐举止放荡不羁,反是把原对她虎视眈眈的贾珍贾琏兄弟唬住了,不敢有下一番造次,最后成就她“烈女”之称——当然,那并不值得歌颂。
这个词,也令我想去另一本书里的某句话,“她的羞耻心,正是他不知羞耻的快乐的渊薮”。
这句话出自《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作者林奕含,1991年出生,2017年自杀身亡。生前被誉为美女学霸。深究自杀原因,是其年少遭受补习班辅导老师诱奸,并与之保持不正当的婚外关系五年之久,导致她长期精神抑郁,并在2017年2月出版该书两月后轻生。
该书被视为作者林奕含的自传式小说,里面提及补习班老师的原型也被扒出,甚至得到林父母的指认。这个被林奕含称为“折磨、摧毁了我一生”的故事,字字戳心,鲜血淋漓地呈现出一个十三岁的圣洁的乖乖女,如何被“slut-shaming”挟持,心甘情愿成为诱奸者的情妇,直至十八岁时被新来的少女替换。
书中描述,房思琪(书中女主)第一次被李国华(补习老师)诱奸,是在补习过程中,李国华家里,房思琪家楼下。李国华忽然企图对房思琪实施强奸。
十三岁的房思琪说,“不行,我不会。”
而不是,“不行,这不对。”
乖巧如她,连拒绝都不会。
更可怖的是,“隔周思琪还是下楼”。
也就是说,发生被诱奸的事后,她只字没有对父母透露,也没有阻止事态继续恶化。这一次她把懵懵懂懂的自己完全交给了比之年长二十余岁的“老师”。持续五年之久。
为什么她这么傻?
不是她傻,而是她头顶悬挂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slut-shaming。在她的认知里,被强奸证明自己脏了,以致于无法对人诉说。
若久之后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对妈妈说,“我们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所以在房思琪的故事里,父母缺席旷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
家庭性教育的缺失,令她认定自己脏了。但还要活下去。所以她强迫自己爱上老师,或者说想象自己爱上了老师,因为“只有爱是合理的,因为爱可以为对方做任何事”。
她“爱”了老师五年。为了支撑这份不对等的爱,她在书中幻化出数个女性角色:
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与她一样爱好文学却其貌不扬——思琪认为美貌是被诱奸的起因,如果舍弃这累赘的皮囊,人生路会否顺利些?
亦师亦姐的好邻居,漂亮、聪明、高学识,嫁给家境优渥的男人,却频频遭遇家暴——是否即使顺利成长,未来的婚姻也根本不值期待?
老师的前情人,与她一样年少被诱奸、痴心做情人几年,最终被老师无情抛弃,思琪取代之——老师的情人还能做几年,这条路走下去有结果吗?
这本书可谓林奕含的沥血之作,她不单记录了整个事件,同时在不断地反思自我,反思社会,反思女性存在的意义。
她也看透老师对她远谈不上爱,她似玩物多于情人。她屡次揣摩老师的想法:
“李国华躺在床上,心里猫舔一样轻轻地想,她连哭都没有哭出声,被人**了还不出声,贱人。小小的贱人。”
“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自己也觉得是自己的错。
“她可以看到欲望在老师背后,如一条不肯退化的尾巴——那不是爱情,可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别的爱情了。”
她将自己看得很低,即使是在诱奸者面前。简直是双手将自己奉上,还嫌自己做得不够好。这种否定心理对她的打击是极大的,导致她抑郁症不断恶化,甚至被医生症断为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拒绝了一批批热烈追求她的男生。“其实是我配不上你们。我是馊掉的橙子汁和浓汤,我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我是一个灯火流离的都市里明明存在却没有人看得到,也没有人需要的北极星。”
实际上,她称得上出类拔萃。家境良好,社会阶层中上。外表出众,独自在咖啡厅坐半小时,便有数人前来搭讪。智力出众,两次考上台湾知名大学。
一个圣洁的少女被玷污了,还要强迫自己爱上诱奸者,并将这份爱视作黑暗世界的火。外人看来不符逻辑的事情,确确实实支撑房思琪度过了十三岁至十八岁的五年。十八岁以后,书中的房思琪疯了,住进了精神病院。现实中的林奕含又走过八年,期间也经历恋爱、订婚,但始终无法摆脱这个“折磨、摧毁了我一生”的故事,选择离世。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到十三岁那年。
如果社会中关于幼童的性教育多一些、“slut-shaming”少一些。
房思琪会不会在那个周末的下午大声喊“不可以,这样不对!”
会不会在事后将整件事情如实告诉父母。
那么,林奕含会不会依然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女性活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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