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11:30,小微结束元旦假期前最后一天的工作,用最后一丝真气打开家门,不能扑倒在沙发上,因为沙发很硬,很冷,只能慢慢坐下,然后在上面生根。长大以后,节日给人带来的最大安慰就是放假,然而即将到来的这个假期,却让小微不敢面对。2018,她就要30了。
毕业六七年,换过几份工作,不是每份都喜欢,但每份都认真、努力。认真了这些年,努力了这些年,薪水小幅增长,工作压力却大幅增加。失眠、焦虑,动不动就找上门。有时候十一二点回到家,刚躺下去,想到明天的工作,心跳就加速,血液流动的速度又加快,明明很累了,但无法睡去,就像一堆破铜烂铁的外壳里燃烧着一团火,火急攻心得想掉眼泪。黑夜里茫然无助地做起来,好像全世界都很安稳,只有自己临近发疯。但是不能哭,不能发泄,这个时候流泪,第二天眼睛准肿的像个桃子,怎么去上班?
就这么努力着焦虑着度过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换来了什么?
几个月前妈妈说要买房。以前小微对于买房丝毫不动心,国外很多人不都一辈子租房吗?有地方住就行,为了一套房,背上一辈子的债,天天想着那比大姨妈还准时的月供,晚上岂不更睡不着了?不如该吃吃该喝喝。
毕业时就买房了的同学现在即将要提前还完房贷了,倒不是工资涨了多少,而是当时的房价只是现在的四分之一!去年同事买的房,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升值了几十万,几十万……小微在心里算着,自己得奋斗多少年才能为这不到一年的落后买单。她一年下来也挣不到十万,而同事买的一套房,就呆在哪儿不动,也比她这一年拼死拼活挣得多。所以,在妈妈提出要买房的时候,小微没说什么,拿出了自己的所有积蓄,九万块钱。这九万块是她这些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省下下来的所有,然而比起首付,还是杯水车薪,还是得靠爸妈的积蓄。
前几天和朋友一起吃饭,一个薪水和小微差不多,但工作比较轻松的女生朋友叹了一口气说,哎,这么大了,还得问爸妈要点生活费才能生活。回到家里,小微想着朋友的话,再想想自己那九万块,嚎啕大哭。薪水和她差不多的朋友还得靠家里资助,为了省出那九万块,这些年都是怎么苛待自己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很长时间没见面的朋友,一见到小微就不停地再问,怎么那么瘦,比上次见面时还瘦……小微苦笑,那不是减的,是累的。同一个办公室里的小姑娘,刚来的时候珠圆玉润,整天喊着减肥,不到半年,体重已经降到了两位数,但是脸色铁青,一脸倦容。邻座的前辈由于长期饮食不规律,被胃疼折磨得龇牙咧嘴,不得不挂急诊……
那些过劳死、猝死的新闻难道大家都看不到吗?看到了呀。这么拼命难道不怕吗?怕呀,甚至觉得下一个猝死的就是自己啊。可是有什么办法?要养家的、要还房贷的、要交房租的……干,累死;不干,饿死。为了不饿死,先累着吧……
想到繁重的工作量和苛刻的客户,在夜不能寐的时候,小微一次次地决定要辞职,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健康换前途。但到了白天,又觉得咬牙熬一熬就又多一天的工资。先熬到拿年终奖再说吧。
朋友圈里在讨论的各种热词,“油腻的中年人”、“佛系”、“中年少女”……刚看到的时候总是惴惴不安地往自己身上套,看那些标准跟自己是否有关系。如果在“油腻的中年人”或“中年少女”等标准中找到某一条跟自己很像的,赶紧改变习惯撇清关系。保温杯收起来,枸杞打入冷宫;别人家长里短时听都不敢听,怕一不小心就“油腻”了。梳头的时候小心翼翼,怕下手重一点发际线就后退一厘米;粉红色的东西,要么藏起来要么扔掉;某宝的快递也不敢寄到公司了,不敢说自己喜欢王俊凯了,怕被认为是“中年少女”。自己明明30都不到的年华,凭什么就被“中年”了?“佛性”乍一看倒是岁月安好、与世无争的状态,不如就躲在“佛性”的外壳里歇一会儿吧。
年纪越来越成熟了,还没有为人类繁衍大计做贡献,三姑六婆们会让你歇?
25岁以后,每年春节家庭聚会的时候,上前寒暄的亲戚没有人关心自己工作累不累,身体好不好,过得开不开心(好像25岁以前就有似的),而是劈头盖脸就是:有男朋友了吗?不小了哦,结婚生孩子这些事30岁以前是要搞定的,抓紧了加油了,趁你爸妈身体还硬朗有精力给你们带孩子……抓你妹的紧加你妹的油啊!每次回去过年前,小微都要在心里排练无数次怼亲戚的场景。终于有一次,忍无可忍的小微让排练过的台词无NG地脱口而出。那几个被堵得目瞪口呆的“过来人”没想到从小乖巧的小微会如此“大逆不道”,气得满脸通红。小微心里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从那以后,倒是没人敢催婚了。有几次,“过来人”张口想说找对象的事,看着小微犀利而不失礼貌的眼神,活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不过这边的硝烟还没散去,那边的战鼓又打响了。既然明着说不过小微,“过来人”们采用了迂回战术。当着小微的面,围在小微的同龄表姐妹身旁,大夸特夸:哎呀,小X真棒呀生了这么个大胖小子,没想到小时候成绩不如小微,现在却那么出息,嫁得好又会生,人生赢家呀……小微听得一阵恶心,起身离开现场,回房间关上门带上耳机。
从那以后小微明白了,恶心的人总会有无数恶心的方式恶心你。不被恶心的最好方式就是,远离粪坑。去年春节假期,小微用一张国际机票远离了粪坑,到热带的岛屿游泳。没有了吵闹的鞭炮声和虚伪的拜年声,没有人在耳边叨叨提醒你过完年就又老一岁了,那个春节过得尤其轻松和快乐,仿佛逃过了每年必历的一劫。
一觉醒来,元旦假期已经过去了一个早上。连续阴雨了一个星期,竟然有阳光照进了窗户。阳光真是个神奇的存在,能在某些时候让人突然想通一些事情,这不是修辞手法。小微拉开窗帘,把自己放进阳光里,她决定了。
什么“油腻的中年人”,“中年少女”,跟自己没关系,保温杯拿出来,泡一杯红枣枸杞茶,放着TF Boys的歌,好好吃个早餐。有点冷,秋裤拿出来穿上,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如果枸杞和热水能让自己面色红润气色佳,为什么要脸色苍白地去喝凉白开?如果秋裤能让自己远离感冒困扰,为什么要弓着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前者和后者两种生活方式,还不知道谁会老得快呢。至于“佛性”嘛……外面阳光那么好,丧什么丧,出去high啊!
闺蜜们面前,咖啡店里的小圆桌上,小微一拍桌子:你说我中年我就中年啦?你说我佛性我就佛性了?为什么要被热词绑着走,爱谁谁。那一刻,我们都觉得小微酷毙了,召回服务员,把刚才点的卡布奇诺、拿铁改成金银花茶、温热的蜂蜜柚子茶。
小微用笔记本电脑打开网页,定下春假假期的机票,哪里有阳光,哪里有快乐,就去哪里过春节!度假回来后,年终奖也到手了,躺在草稿箱中的辞职信就发出去。还有好多钱要挣,所以要照顾好这条命。
至此,小微,女,29周岁,虚岁30,存款刚清零,没有男朋友,想对即将到来的2018年说:这样的我,想说爱你不容易,但是2018,我还是要勇敢去爱!
听说常点“喜欢”的人,运气不会太差哟~码字不易,谢谢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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