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

作者: 淇风 | 来源:发表于2017-11-02 19:34 被阅读0次

      小时候总是会去乡下爷爷家过暑假。

      爷爷奶奶住的地方近乎山里了,偌大的院子中间,坐着一方端庄的土屋。屋子挺简陋,却处处都是人情味。一砖一瓦,连作门槛的青石板,也是爷爷奶奶自己寻来的。现在再想到当时年轻的夫妻燕子筑巢一般,衔着一石一草,慢慢建起将共白首的家园,突然觉得,生而为人,本该如此。

      记得当时住在朝阳的房间,光线好足,躺在床上可以看到光柱里跃动的灰尘。房子老啦,木质的桌子、柜子会散发出淡淡的霉味。不知道为什么对这种并不算愉悦的气味印象深刻,每次打开碗柜闻到类似的味道,思绪都会飘的很远。

      奶奶的床很软,睡了几十年的被褥,睡了洗洗了睡,早已磨去了那仅有的一点点生硬,摸上去像奶奶松弛柔软的皮肤。荞麦壳做的枕头,提起来像沙袋一样好玩,把脸埋上去,淡淡的麦香和肥皂味,无比安心。

      靠窗是爷爷的桌子,斑驳的红漆和油彩。我总爱翻左边第一个抽屉,爷爷把一些小零碎都放在里面。桌子很高,我的手够不到抽屉的底,只能踮着脚伸着手往里够,不知道会抓到什么。有时是手柄上刻着娃娃脸的钝了的小匕首,有时是小串黑亮光滑的吸铁石,有时是一截断了尖儿的铅笔…… 那个抽屉最大的魔力在于我永远不知道会拿到什么。后来大了,长高了,打开抽屉,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小匕首玩腻了,吸铁石弄丢了,铅笔头用完了,一切也就索然无味了。

      每逢阴雨天, 总是百无聊赖的。我坐在窗边的书桌前,呆呆地看着窗外雨水滴答,心里总有一种酸麻怅然的感觉,许久才悠悠地叹了口气。奶奶察觉到我的小惆怅,笑眯眯地招手说,来呀,陪奶奶坐会。于是就乖乖拖了个小板凳,坐到门口的青石板旁配奶奶掐豆角。一个下午就这样晃悠悠地过去了。

      有天早上听到几声清脆啁啾的鸟叫,一骨碌爬起来,出门一看,果然世界都清新了。土地被雨水泡的松软,脚踩上去留下一个个软软的泥印,偶尔会从泥缝里冒出一串吱吱的小水泡,有趣的很。阴雨连绵多日,爷爷也闭塞的难受,不待我央求,便闷闷地嘟囔了一声唤我出去玩。

      雨后潮润清新的小池塘边盛开着一株株鲜嫩的荷花。一个与爷爷相识的老爷爷淌着泥水给我摘下了一株,花瓣没有掉,是完好的。粗砺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捧着水灵灵的荷花。我年纪尚小,寻不来词去形容当时的心情,只是深深地记住了那个瞬间,一直到十五年后的今天。

        回家之后,我把荷花轻轻地放到屋里的大水缸边。第二天起来跂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过去, 硕大柔软的花苞拖着青绿的枝干, 静静地躺在水缸旁清幽幽的石板上,散发着甜丝丝的凉气。我停下来,半蹲着端详,不忍破坏这画面似的。许久才拿起, 而花瓣竟然,颓然掉了一地。隐约记得当时错愕和震惊的心情,呆呆地看着一地的花瓣,缓缓蹲下,一片片拾起。花瓣虽然谢了,却依然绸缎般光滑,闪着莹润的光泽。

        我没有告诉奶奶,一声不吭地将它锁到抽屉里,再也没有打开,好像那里藏了一具美人的尸体。

    残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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