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短暂的一生只有60年,和我的交织只有35年。可是我爸给我的,却是一个和别人一定不一样的父爱和教导。
记得有一年我差点被提拔到更高的职位,那时候我非常年轻,爸刚刚离世,让我孤独而无所适从,因此整日整夜的睡不着,替爸回顾他的一生。正巧碰上提拔前的面试,里面有一道题“你最敬佩的人是谁”,走出考场,等在外面和我一起参加面试的大姐非问我考题是啥,我要是不告诉她不是我性格,我要是告诉她,她还是我竞争对手。但是我想起了我爸,他的名言“给你我的肩膀,随便往吐露皮踩”。于是我对大姐全面地进行了辅导,我和她说,你得说你最崇拜的人是马克思,你笃信他的理论和思想,因此才把你领上了革命的道路。而我却在考场告诉考我的人,我爸是我最崇拜的人。在他们一脸懵啥的情形下,我告诉他们,就是我爸短暂而优美的一生给我了最文化的影响。我当时真实坦荡的走出考场,我后来也真诚热烈的祝贺大姐荣升。
我爸从22岁大学毕业到60岁离世,写了65部舞台剧本,一部电影剧本,其他文章无数。
我儿时的催眠曲是我爸每夜每夜在台灯下的背影,以及他手上的烟和笔尖在稿纸上的沙沙声。在我少年时候的困惑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意识流”。我爸给我描绘的美好未来是北京电影学院的导演系。可惜我高中毕业那年赶上改学制三年,高二不让毕业了,北电导演系两年一招生。记得我高三的时候爸还给北京电影学院招生办写了信,不知什么内容,北电竟然给他回了信,遗憾的通知他,“今年导演系不招生”。估计我爸相当遗憾,因为这信他一直留着,对于17岁的我来说,当不当导演和我当不当舞蹈演员一样渺茫,但是如果那封信是录取通知书该多好。更高兴的是我爸。因为让我爸高兴的事不太多。
那么我的青春时光就是在这一挫之后开启了。我爸鼓励我多参加社会活动,我就去演讲,我这个话剧演员的后代,只要参赛无论是省里还是国家,总能阴差阳错的得个第一名。我19岁和我爸同一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我爸哭的不行我乐开了花。
我偶尔还是会想起,我爸在家不好好走路的样子,做各种奇形怪状的动作和表情,或者站在窗口唱歌,或者把女演员领家里放着录音机跳舞,然后我被她们围成一圈在中间跳迪斯科。
我曾经被学校大喇叭里点名穿了喇叭裤梳了马尾辫,回家气的直哭,可是我爸却笑,因为我像信号弹一样抢眼的衣服都是他买的。
上个世纪,我用大纸箱装过几百本小人书,我用饭盒录音机听许国璋英语也听邓丽君,我看过《雷雨》也看过《何阳的点子》,我爸带我去过长春电影制片厂的“小白楼”,他在那里改了3年的电影剧本原来叫《一衣带水》后来发表在电影剧本的时候叫《海笛》,讲的是一个中国男人和一个日本女人的爱情故事。可惜最终没有拍成电影,爸就导演了一部《泪血樱花》,在延边公演了100多场。
我爸很多时候的怀才不遇是因为他总是超前,他在四合院里说以后洗衣做饭都用机器人,不用生火摇风闸,差点没让剧团的同事拉去批斗。
这也让我的基因里强烈的具备了这样的元素。我也总是先知先觉,这样周围的人就很尴尬。我好像长了透视眼,从小我就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也会知道别人想要做什么,接下来说什么。此种先知先觉的准确性无一例外而且判断从不失手,或者不叫判断,因为我就是轻而易举的真知道。我年少轻狂要么揭穿要么对峙,我现在人老珠黄要么隐忍要么无视,所以我年轻时候该收敛我却进攻,老了该张狂我却退让。
我万分拧巴的前半生啊。
全赖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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