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速该拼命逃回大营的时候,铁木真正在德薛禅的毡房里努力干活,扮演着一个好女婿的角色。这对于铁木真来说到是极为简单,他本来就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纨绔,草原上的各种活计难不倒他,再加上有小美女孛尔帖陪在身旁,干起活儿来也不知疲倦。再说德薛禅是弘吉剌部一个小贵族,家里有仆人,倒真不需要铁木真出多少力,只是他这卖力的态度确实让德薛禅极为喜欢,一旁的孛尔帖看着也是高兴。
当蒙力克跋山涉水寻到德薛禅的毡房时,铁木真正在山坡上用格桑花编了一个花环套在了孛尔帖的脖子上,也不知是草原上的太阳太过热烈,还是铁木真的举动扰动了她的芳心,一朵红云浮上了她的脸颊,让原本有些微微的高原红更添艳丽。
看到一脸冷峻的蒙力克出现在面前,铁木真本能的觉得家里出了变故,但蒙力克什么都没跟他说。就是德薛禅得知他来是为了带回铁木真而询问缘故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的说“首领也速该太想念儿子了,让接回去住几天然后再送过来。”铁木真自然不知道,这是蒙力克害怕德薛禅如果知道了他父亲的死讯,会起异心,这才撒的一个谎话。
德薛禅没有说什么,儿子是别人的,别人要召回他也没有办法阻止。
铁木真匆匆收拾了一下便跟着蒙力克出发了,匆忙的连单独跟孛尔帖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蒙力克一直不说话,铁木真几次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都置若罔闻,直到越过了呼伦湖,远离了塔塔儿人的牧区,他这才告诉铁木真“你的父亲也速该从德薛禅那里回来的途中,误食了塔塔儿人下过毒的食物,现在危在旦夕!”
听到这个消息的铁木真犹如五雷轰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自己心中巍峨如山的父亲会这么轻易地着了塔塔儿人的道儿。不等蒙力克催促他便拼命的打马朝回赶,他想见父亲最后一面,但等二人心急火燎赶回老营时,也速该已死去多时了。
铁木真抱住母亲诃额伦泪流满面,他第一次觉得天塌了半边。尽管他心中涌起滔天的恨意,但却不知道要怎么去报仇,他可以骑马、他会射箭、他可以在马上挥刀劈砍,但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草原上一个人是成不了事的,更别说一个孩子,他知道他必须将众人聚集在他的身旁,带领着他们前行,用他们的力量为自己报仇,但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没有了父亲,日子还是照样得过,但一切都已变了。铁木真能明显的感觉族人对他的态度变的不再恭敬,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的交谈着什么,似乎所有人都在密谋着酝酿一个阴谋。然后他的远房叔叔塔里忽台来了,族人们对他的恭敬就如同对还未去世时的父亲一般。塔里忽台斜睨着铁木真,眼里闪动着青狼发现猎物时的神情。
铁木真一家的生活变的艰难了,父亲在世时族人会为他们献上牛羊肉马奶酒,但现在这需要他们自己去劳动获得。只有忠心的察剌合老人还一如既往,即对他们恭敬又时常为他们分担家务。
阴谋终于揭晓,在也速该去世几个月以后春祭之时。
春祭是蒙古人祭祖的典礼,按照传统所有蒙古贵族都要参加,而且在祭祖典礼结束后,参加祭祖的都人会分得祭品,这预示着他们都是蒙古黄金家族的一员。这次主持祭祀的是蒙古第二任可汗——泰赤乌部俺巴孩汗的两个夫人斡儿伯和莎合台。但她们并没有在祭祀前通知诃额伦,虽然诃额伦自己来了,但典礼结束后她们却拒绝分享祚肉给诃额伦,这意思很明显:“我们打算抛弃你们一家,你们已经不是黄金家族的贵人了”。
诃额伦气愤填膺地质问道:“也速该是死了,难道他的儿子们长不大了?你们就不怕他们将来发怒?你们不通知我们参加春祭,现在先人的肉祚分了,为什么又不给我们一份?”
两个老太婆理直气壮:“你们母子遇饭就吃、遇水就喝,祭祀祖先却迟迟不到,难道还要我们去邀请你们?非给你们贡品不可么?你们眼里既然没有祖先,何必还要分享祭祖的供物呢?”
诃额伦气的浑身发抖,铁木真在一旁看的真切,他知道跟这些人已没有道理可讲,他上前抱住母亲,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别求他们,求也没有用,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都来求我的!”
第二天,毫无征兆的乞颜部的所有部众在天亮前拔寨起营,跟随在泰赤乌部首领塔里忽台身后迁徙而去,铁木真一家被抛弃了。
察剌合老人看不过去,骑了马越过众人拦在了塔里忽台马前,他对塔里忽台说道:“也速该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抛弃他的孤儿寡母,长生天都会看不过去的。况且铁木真总有长大的一天,他会记住今天的一切的。”
塔里忽台眼睛眯了起来,一旁的他的兄弟脱朵延吉儿帖上前一枪从后背刺进了察剌合的身体!
忠心的察剌合老人要死了,铁木真跪在他的身旁眼里满是怒火。“别老想着报仇,先活下来,帮着你的妈妈把弟弟们养大。”察剌合老人抓着铁木真的手虚弱的说道。完了他又转过头看着儿子蒙力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脖子一松眼睛一闭死去了。
诃额伦举起了也速该在世时,常举的那柄系有牦牛毛和马尾的象征权力与威势的九尾大纛,拍马赶上了迁徙的乞颜部众,她知道被部落抛弃的下场,所以她要再争取一次。
“也速该在世的时候庇佑保护了你们,你们也曾发誓誓死效忠与他,他现在虽然死了,但他的骨血还在,要不了几年铁木真就会长大,他可以像他的父亲那样保护你们。如果你们还记得你们曾经发过的誓言,那就跟随这九尾大纛回去吧!”诃额伦的话铿锵有力,那些心中还在犹豫的人果然跟着诃额伦回来了。铁木真和他的弟弟们满心欢喜,只有一旁的蒙力克沉默不语。
第二天,乞颜部的大营空空荡荡,只留下诃额伦一家,就连蒙力克也不见了踪影。
被抛弃了的铁木真一家终于知道,草原上只有实力才是根本,其它的都不重要。
塔里忽台让人带走了所有的牛羊马匹,只留下了空荡荡的营帐,他要让铁木真一家全都饿死在草原上。
诃额伦召集了全家所有的孩子,铁木真、合撒儿、合赤温和帖木格,最小的女儿帖木伦,还有也速该的小老婆速赤格勒和她的两个儿子,别克帖儿和别里古台。“我们已经被抛弃了,整个草原除了我们自己再没有人能帮得了我们。以前你们都是孩子,从今天开始不再是了。你们要记住你们是也速该的后代,你们总有一天要重振乞颜部,夺回属于你们的牛羊和汗位!”诃额伦郑重地说道,然后她又握住速赤格勒的手“妹妹,只有我们俩了。”速赤格勒抱住诃额伦,两个女人号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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