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知悉两位同事的父亲老去，不免有些难过，触景生情，这些天总是忆起已故的奶奶。
想起奶奶一掂一掂走路的姿势，想起她弯曲的驼背，想起她露着一颗门牙乐呵呵的样子。
奶奶姓龙，名“有芳”，出生在民国初期，是地主家的女儿，奶奶说当时大户人家的女儿未满18必须待字闺中，不准见生人。受封建思想的影响，奶奶从小就裹起小脚，走起路来一掂一掂的。奶奶说当时的审美标准为裹得越小的脚越美，称为“三寸金莲”，解下的裹脚布又长又臭。
奶奶大概20岁左右嫁到了我家，爷爷是一位教师（当年称作“先生”），大概是受爷爷新思想的影响，奶奶解了裹脚布，由一位地主家的“千金小姐”转变为一位“相夫教子”的家庭妇女，带带孩子、种种蔬菜、养养鸡鸭便是奶奶的日常工作。
爷爷则在某省某镇工作，每季都有谷子挑回来（这是当年先生这一职业的薪酬），虽然如此，在“无米下锅”的年代，家里的日子算是比较好的。
我从小就跟着奶奶睡在一起，奶奶经常跟我讲述那个年代“土匪恶霸”的故事，讲得最多的是一个人称“龙沙八”的土匪头，带着土匪进村，看到猪宰猪，看到鸡抓鸡，大吃大喝，看到漂亮的女孩便抓去做丫头。
每逢土匪进村，奶奶和村里的妇女则带着年幼的孩子躲到山上的灌木丛里，怕孩子的哭声会引来土匪的注意，告诉孩子们不能作声，如果是小婴儿的，就让他吃奶，堵住小婴儿的嘴。等土匪搜寻过后，山上的大婶大妈才悄悄地带着孩子回家。
除了这些纪实性的故事，奶奶的脑子里还藏着许多童话故事，“白蛇精”“青蛙王子”“狗熊过河”等，每天晚上都嚷嚷着奶奶讲，听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也不觉得厌烦。这些对我后来的写作多多少少产生一些影响。这些故事虽然短小，却蕴含着深刻的道理，奶奶告诉我要做一个诚实守信，有爱心不贪心的人。
奶奶有四个孩子，都是男孩，奶奶一直希望能有个女儿，听说曾经也生过一个女孩，也就是我的姑姑，因家里当时被评上“富农”，成分不好，所有能拿走的东西都被掠走，可惜我的姑姑很小很小的时候被饿死了。四个孩子中，我的父亲年龄最小，三个伯父家的儿女都叫我的父亲为“满叔”。因家庭贫困原因，大伯父为了照顾三个弟弟，只读完初中就辍学在家务农，二伯父成绩不错，后来当上了文书，三伯父大学毕业后留在异地工作，我的父亲考上了师范学校的物理化学系，毕业后分配到某中学任教。
那年，爷爷由于吃了不干净的牛肉，加上喝了大量的白酒，病倒去世了。爷爷什么样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常努力想象。据奶奶说，爷爷长得很清瘦。爷爷去世不久三伯父的儿子和我相继出生。我出生时，奶奶也已63岁了，缺了一颗门牙（我懂事时曾问过奶奶，奶奶说是吃东西不小心磕掉的。）爷爷的去世，奶奶甚是孤寂。
三伯父平时工作很忙，奶奶便去帮忙带孩子。弟弟出生后，奶奶便留在我家照顾弟弟了。奶奶辛苦了一辈子，培养了四个儿子，还带大那么多子孙，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二伯父的儿子在兄弟姐妹中成绩最好，奶奶经常叫我们要向他学习，为此我的兄弟姐妹们读书都很努力，考上了好学校，分配到了不错的单位。
正是奶奶可以乐享晚年的时候，不幸的是，一次奶奶说要去三伯父家住一段日子，散步时不小心踩到了西瓜皮，摔倒后双脚不能走路，只能呆在家里，此时的奶奶已经70多岁了。妈妈找人给奶奶做了一张小凳子，奶奶经常坐在门口自言自语，每当看见有人经过，便叫人停下来与她说话，由于长时间与外界没有交流，奶奶的思维渐渐变得不那么清晰了，没有了以前的矍铄，没有了以前的乐观，直到88岁逝世。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个早上，我正在给学生们上课，爸爸的电话“奶奶去世了”，我脑子一片空白，赶快收拾东西往家赶。
等我见到奶奶的时候，她已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任凭十几个子孙怎么叫也叫不醒。当把奶奶抬进棺殓的那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奶奶已离我们而去。我在奶奶的遗体前烧了很多纸钱、“汽车”、“电视机”等，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和爷爷一起过着舒心的日子。当这一切化为灰烬的时候，泪水再次默默地流了下来，奶奶一路走好！
如今，奶奶已故二十多年，奶奶老家的房子也早已变成残横断壁不复存在。再后来，我离家乡越来越远，也没到过奶奶的坟前看过她，想起这些不免有些心酸......想念您——奶奶！是您陪伴了我的童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