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货币与加密货币

“虚拟货币” 与 “加密货币” 在大众的讨论中常常被混为一谈，二者的概念确实有重叠。

实际上，这二者的概念，无论在科技界还是金融行业，都并无统一的定义。2013 年美国金融犯罪监管网络对虚拟货币做出了定义 “一种交换中介，在某些环境中起到货币的作用，但不具备真正法币的属性”。欧洲央行 2012 年发布的 “virtual currency schemes” 中定义虚拟货币为 “一种未经合规审查的数字货币，由开发者发行，通常也由开发者控制，在特定的虚拟社区中被社区成员使用并接受”。

CPMI 对密码学货币的定义认为，密码学货币具有三个特征 “电子化的；不是任何人的债务；在 P2P 环境下交易”。 然而在 CPMI 的文中，对 Digital Currency、Virtual Currency 和 Cryptocurrency，是不加区分的，认为三者是可以混用的，代表的就是以比特币、以太币、以太坊代币这一类新生货币。

但细究词义，考察起源和历史发展，是可以厘清“虚拟货币” 与 “加密货币”的实质含义的。

虚拟货币应指在 “网络虚拟社区” 中发行并流通的电子化货币。

但由于 FATF 在制定反洗钱规则时，更愿意用“虚拟”，于是虚拟货币称为通指，而数字货币反而少用了。 FATF 自然是法币的维护者，所以为了避免混淆，干脆生造了一个词 “虚拟资产（Virtual Asset）” 用来指代各种虚拟货币，把“货币”这个词单留给法币了。

“加密货币” 则指以比特币为代表，新兴浪潮中的这一类电子化货币。本文对其指代的范围加以收缩，仅指使用了非对称加密技术保障货币所有权的数字货币。所以，e-money 等传统电子货币中，可能也使用了哈希算法、对称加密算法，甚至可能用非对称加密实现通讯安全，这些皆与加密货币无关。

在比特币等 “加密货币” 中，所用密码技术特指 “非对称加密” 技术，而且重要的是，比特币在保障货币所有权上，使用非对称加密技术并不是用来“加密”，而是用来“签名”。 “加密货币”通行的技术原理，是在交易支付发生时，支付方 Alice 指定接收货币收款方 Bob 的公钥地址（或者由公钥地址生成的钱包地址），然后提交到网络上，由矿机打包生成区块，形成公共账本。而收款方 Bob 在花费 Alice 支付给他的货币时，才使用自己对应的私钥对交易进行签名，并公布到网络上。任何收到该笔交易的矿机，都使用 Bob 的公钥对 Bob 的私钥签名进行验证，验证通过则说明 Bob 是该笔数字货币合法的拥有者。在原理上是和银行支票类似：银行账户收款时款项自由进入，付款时需要对支票进行签字盖章，以声明这是合法有效的支付。

一句话总结“加密货币”：并不加密，付款时才用非对称加密技术做数字签名以证明自己的所有权。

在论及中心化和非中心化的概念时，必须格外小心，因为一个事物存在多种属性，而这些不同的属性，在中心化与否上也是不同的。 例如比特币系统在数据存储和货币发行上，都是去中心化的。但比特币在逻辑上，则存在一条最长的区块链，众多一致的节点在逻辑上保持着中心化的一致。再比如 USDT 这样的稳定币，其技术架构在比特币协议上，所以数据存储上与比特币一样都是彻底的中心化。但 USDT 的价值是由 Tether 这样一家公司承诺刚兑，所以 USDT 在发行上，是彻底的“中心化”的。

而且，“中心化”与“非中心化” 并非非此即彼的“是” 和“否”，从 “中心化” 到“非中心化”是连续的。 例如，在数据存储上，比特币可称得上彻底的 “非中心化”，因为节点可以无限，陌生节点可随意进出。而 Fabric、Libra 这样的联盟链（或称许可链），节点数量有限，且节点进入必须经过许可。所以，其“非中心化”程度降低，但又并不是彻底的 “中心化”。 

许可链在社群治理上，完全是中心化的，因为一个联盟成员的加入和退出，都是由联盟委员会中心化地决定。并且许可链在 “代码” 上，更是中心化的，因为联盟委员会一定会严格控制代码的开发和运行。对于一个区块链而言，代码权力是非常重要的衡量属性。

比特币系统当前由开发者社区按照开源机制维护，开发者社区按照治理机制对代码的功能定义和开发做出决策。从这个角度看，比特币在代码上，是有一个中心的，是中心化的。

然而，由于比特币代码是开源的，任何人都可以复制一份比特币代码并做出修改，然后运行一条独立的比特币系统。从这个代码开源，人人可用的角度看，比特币在代码上也是“非中心化”的。实际上，由于这种代码开源的“非中心化” 特性，当前就有很多分叉的比特币在各自独立运行，甚至产生了中本聪嫡系之争：到底哪一条比特币的链，才能代表中本聪的传承？ 并无定论，从 “非中心化” 的角度来说，也无需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