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佛：要多少次回眸才能真正住进你的心中。
佛无语，我只有频频回首，
像飞蛾扑向火。
图源：微博@刘顺儿妞
01
再到西安，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大兴善寺前的那个摆摊的老爷爷。
在寺庙斑驳的白墙之前，是延绵一片的旧书摊，旧书都泛着一种陈年味道，高高低低的叠在木桌上。
那天，我一边走过就一边用眼睛扫着一堆书名寻宝，目光到了尽头，却突然矮了下去——
那是只摆着单一只翡翠水滴耳坠的摊子，准确来说，只有一块小布，算不上是摊子；而守摊人也让人讶异，那是一位百岁的老爷爷，此刻躺在椅上摇着扇半眯着。
总感觉那耳坠有点眼熟，好像在奶奶的柜子里看见过。
“老爷爷，这耳坠子卖吗？”我几乎是吼着问，怕老人家耳背听不清。
“不卖！”这一声中气十足，倒把我吓到了。
“那你在这摆摊，是......”
“等人，等她来取回她的东西。”
02
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
八十多年前，内外交迫，战火频仍。他那时十多岁，与父母失散，被一个和尚捡了去，自此便在大兴善寺当了个扫地小僧。
那天长安城内到处尘土飞扬，寺内虽没有香客，但终日香烟袅袅便免不了沾上许多灰尘。
他便泼了些水，拂了殿内的灰，又擦了地，从殿内到殿外打扫了个遍。尽管天有点寒，他此时也变得大汗淋漓。
那时候他正在后院低头扫着梧桐叶。枯黄的一地，踩上去是脆生生的窸窣声，加上竹扫帚与石地的摩擦，在寂静的院中错落有致，颇有一番禅意。
扫着扫着，一阵香风吹过，茉莉的幽香扑面而来，清清冷冷的涌进胸腔。此时院里的微尘，似乎都随着她的身影开出一朵朵花来。
如同这清幽的味道一样，她挽了一头松松的低髻，穿一身素净旗袍，面容素淡，却是丽质天成，肤若凝脂。
她神情厌厌，一双杏眸里披着多愁善感的面纱，只消被她看了一眼，他就觉得坠进了那潭藏得很深的汪水。
她驻足，问道：“请问，观音殿怎么走？”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就如轻落在水面上的花瓣，缓缓流淌进心里；然后像一株在若有若无的风里扭动的芦苇草，挠了一下。
他只怔怔地看着她，直到她露出不知所措的眼神。
“啊，绕过这小廊便是了。”他向前一指。
“谢谢。”
然后她走了，他目送她的背影，直到淹没在迴廊里。他在那儿站了很久，忘了收回视线，忘了扫地，而那香气仍然在院子里弥漫着。
她就像在河边走过的少女，踩着石头渡河，一直走啊走；而他就像河里的小鱼，永远只能透过一层软光在远处看着她离开。
他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不知道她为何而来，也不知道她脸上的淡淡哀愁是为了谁。可他就是傻了，师父教他的《心经》此刻顿然失效，此时他不是一个和尚，只是一个为了她而痴的傻小子。
一见钟情，在别人眼中也许觉得可笑，可他觉得前世便已经识得她，而他这一生也是为了遇见她而准备。
从这天开始，本来了无生机的长安城才有了色彩，眼前的梧桐叶为她凋零，天上的鸟儿为她而飞过，而他的心为她而颤抖。
从这天开始，他才重新有了生命。
图源：微博@刘顺儿妞
03
前世我在舟中回眸，
莲叶一片一片连成我眼中的哀愁。
今生佛成全我的思念，
让我走进你的眼中。
她来的第二次，他正在殿里拂尘。
她仍然是一身素静，走进来的时候，背后却有万丈霞光。他觉得她才是那个普度众生的观音娘娘。
她只怔怔望着观音，似用目光描着观音的慈眉善目，本来脸上萦绕郁气亦散去了些。然后走到铺了红布的蒲团前，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口中一直默念着。
他听不清她向观音祈求了什么，此时看她只觉得裹了一层柔软的光，谦卑而恬静，却又神秘得让人好奇。
她跪了很久，一刻钟后才缓缓睁眼，然后双手手掌向上，深深磕头拜了下去。她起身的时候，似乎是腿麻了，软了一下，他一直在看她，所以想也没想就过去扶了一下。
她惊愕的看着他，见是一个和尚，目光便又恭敬起来，道了声谢便退开，匆匆离去了。
她似乎忘记他是谁了。也对，只是被问路的一个扫地僧，又怎会记得他的模样。
可是那一眼便足够了，即便是带着对佛与僧尊敬的目光。
她离去后，青烟中仍夹杂着她的幽香，而红布蒲团上却留下了她的一只翡翠水滴耳坠。他虔诚地捡起它，冰冰凉凉的，便揣在袖中，待她下次来便亲手交给她。
那日之后他便每天守在观音殿里，盼着她来。
可是她却如翩若惊鸿的洛神一样，忽然消失，徒留他怅然若失，绻缱顾盼。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配当和尚了，便毅然还了俗。
那时候事变爆发，人人逃出西安，他却坚持要留在这里。车夫苦力，累的苦的无所不作，只为生计。
然后每晚就蹲在寺前摆这摊子，等她来取回耳坠，等她来驻足在他面前。
哪怕他老了，老眼昏花、记忆混乱，但在这耄耋之年他仍然记得要在这儿等着，风雨不改。
04
我寻觅了很久累了，
今生我仍旧不喝孟婆汤。
这样如话本里出现的，如执念般疯狂的爱情故事，也许只是单相思，让我蹲在摊前听了很久。直到离开西安，依然久久不能忘，似乎冥冥中有什么机缘牵动心弦，却又抓不住。
这次又来到西安，便想再到大兴善寺去看看，看看他等到她了没，虽然，希望微乎其微。
在寺庙斑驳的白墙之前，仍然是延绵一片的旧书摊。我匆匆走到尽头，却再也不见老爷爷的摊。
我忙问旁边书摊的老伯：“以前在这里摆耳坠的老爷爷呢？”
他摇摇头，“欸，很久没有看见他了，兴许找到人了，也兴许是没了吧......”
我想骗骗自己是大团圆结局，可是心中却忍不住怅然。
我抬头看天，一只鸟飞过。它飞过了观音殿，飞过了后院，停在了梧桐树上。
尘土飞扬之中是一阵清冷的茉莉花香。
图源：微博@刘顺儿妞
引用的诗：《回眸》席慕容
本来是想蹭一蹭地摊的热度，写着写着就写偏了哈哈。
投稿 : 【山川异域】推文不看权重，优秀应被看见，你我理应遇见！
投稿：【岁月拾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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