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车轮,带着维新派的幻想、少年心事、革命者的血,滚滚向前。
1908年,夏夜,日本,中国同盟会总理孙中山伫立窗前,不高的身躯,钢铁一般。窗外,夜色如血,夜幕如冰。
“先生。”廖仲恺轻轻走进来,轻轻叫一声。他中等身材,略显瘦削,略微驼背;精力充沛,机警灵活;衣着得体整洁,举止温文尔雅。
孙中山转过身,方正的脸盘,整洁的胡须,目光如剑出鞘。
面对孙中山,廖仲恺总是感到强烈的震撼——孙中山,像大山,像白云;像钢铁,像春水;像雄狮,像黄牛。目光深邃,不看秋月春风;肩膀宽厚,能试出天空的重量。
孙中山的脸色趋于缓和,语气保持平静,问:“什么事?”
廖仲恺激愤地说:“梁启超又向革命发起攻击了!”
“他怎么说?”
“他说,革命党领袖,徒骗人于死,己则安享高楼华屋,不过‘远距离革命家’而已。”
说着,廖仲恺递给孙中山一张报纸。孙中山扫一眼,化忧伤为悲愤,手里的报纸攥成一条。被攥的报纸,如遗老余孽的长辫子。他说:“‘远距离革命家’!我从青年时代即投身革命,为革命,我创建兴中会,组织同盟会,举起了三民主义的革命旗帜;为革命,我失去谋生的地位、固有的资财,以至折损我兄长创立的固定资产。如果图谋个人名利,有谁乐于革命?!革命,中国只有以革命止瓜分;革命,中国只有走国民革命的路,建立一个共和国家。革命,任何外来威胁、内部分裂和暂时失败,都不能动摇我的革命意志!”
“康梁维新失败,侥幸逃过满清的屠刀,却不曾丢掉对大清皇帝的幻想,可惜可恼,可恨可恶!”
“康有为念念不忘光绪帝,尚有坦白处;梁启超忽而倾向革命忽而反对革命,甚是狡诈!道不同,让他们说去吧!吾志所向,一往无前,愈挫愈奋,再接再厉。”
廖仲恺深为痛惜:“康梁一心一意地做满清的西洋花瓶,谭嗣同的血真是白流了!”
孙中山:“不,仁人志士的热血和笔墨,必能唤醒苍生!”
廖仲恺告退,孙中山缓缓转身,窗外黑暗更浓重。他遥望东南,遥想国内的革命同志,心潮逐浪高——
萍浏醴起义,潮州黄冈起义,惠州七女湖起义,钦廉防城起义,镇南关起义,钦廉上思起义,以至今日河口起义,一次次起义,一次次失败!同志们慷慨赴死,无怨无悔;同志们甘洒热血,血流汹涌。革命已有十几年,成功在何时?
黑夜总有尽头,曙光就在前面,同志只须努力!
血泊中奋斗,屡败屡战,是怎样的痛苦?!
痛苦,人人都有。可以没有痛苦的叫喊,没有痛苦的神色,但,心里必有痛苦的感觉。真正的痛苦,不是唉声叹气,不是泪流满面,不是跳脚骂娘,不是号啕大哭,不是挥拳相向,不是舞刀弄棒,不是投水上吊自刎饮弹……真正的痛苦,是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是文王拘而演周易,是孔子周游列国,是诸葛亮突然患病五丈原,是武则天忍看江山还姓李,是岳飞面对金牌十二道,是李自成被赶出北京城,是司马迁著《史记》,是曹雪芹悼红楼,是贝多芬指挥演奏《英雄交响曲》,是梵高创作《包扎着耳朵的自画像》……痛苦使人坚强,痛苦创造奇迹。艺术家,含辛茹苦,把痛苦展示给人看,改造灵魂;革命者,历尽艰险,革除痛苦的根,改造社会。
孙中山化悲痛为力量:志士为革命流血,历史不会忘记!顶天立地奇男子,要把乾坤扭转来。几时痛饮黄龙酒,横揽江流奠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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