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舞镜

（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主题“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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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今天是国庆最后一天，意外的不是很忙。想着整个假期都没有带着孩子们出去玩儿，于是就约了姐姐和妹妹。她们也恰好有时间。妹妹说有一个新开的乐园，网上评论很好，很适合带孩子们去玩。一拍即合，约定了早上9:00在乐园门口汇合。

去了才知道，这个乐园确实很新。新到停车场还没来得及建。有一个保安指挥着来往的车辆停在一个有些杂乱的沙石场地上。虽然坑坑洼洼，却井然有序的停着一排一排的私家车。

等了很久，姐姐都还没有来，打电话问她，她说也到了门口，没看到我们人。问了一下保安才知道，我们这个门是侧门，姐姐的那个门是大门。那边的车还更多一些，她找停车位都找了好一会儿。听说那个乐园很大，侧门和正门相距很远，于是发了个定位给姐姐，让她过来和我们汇合。

我们打算先进园，在侧门口的游玩区等待她们的到来。

整个园区属于半开发状态。离侧门不远的是一个烧烤园区，所有的设施都是新的。园区内栽种了很多果树，一看就是今年才种的，有的地方甚至还可以看见新土。由于是第一年，所以到了秋天也没有结果。

这是一个在我们南方司空见惯的，没有什么特色的一个小村子。只是因为离市区比较近，借着地利的优势建了这样一片儿童乐园。景观上实在是乏善可陈。

修建了很多的拍照的景观，以及各种卡通形象，比如恐龙、卡通动物、还有草绳编织的各种人偶。路边的指示牌有一点设计感，主题是24节气，我们从“立春”走到了“惊蛰”，又从“惊蛰”走到了“寒露”，这时候姐姐才带着孩子们从侧门过来跟我们汇合。

我们循着人流来到了游乐区的，依着山坡建了一个大型的攀岩区和滑滑梯。园中还有翘翘板，蹦蹦床，荡秋千以及各种穿越设施。

最近几年有很多县市的郊区都建了这种游乐设施。刚去的时候觉得有点新意，可去多了几个，发现都大同小异。于是来到这里，虽然谈不上失望，但是并没有惊喜。我们的目的也只是姊妹几个聚在一起聊聊天，孩子们聚在一起，哪里都是他们的乐园。

我们后开来到了一片农家乐的区域。指示牌上写着抓鸭子，抓鱼，抓鸡。这种以前我们在农村司空见惯的农活，如今还要收门票来体验。让我们失望的是这里，只有一片荒芜的草坪，没有看到任何动物的迹象。草坪上有一些简易的手推车和各种泡沫箱子，但孩子们依然玩的不亦乐乎。

突然工作人员在喇叭里喊话，让孩子们去领鸭子。我们听的不明所以，不知道是领什么鸭子？但是孩子们都跟风，跑着去排队。

没多久，果然每人抱着一只黄色的小鸭子兴致勃勃的过来给我们显摆，说:“你看这只小鸭子多可爱。”一大箱子黄色的小鸭苗，出生不过十几天，就被这一群小孩分了个干净。

小鸭子黄黄的，确实又萌又可爱。孩子们拿着它喜不胜收，但小鸭子个个都瑟瑟发抖，扯着嗓子，奶声奶气的嘎嘎叫。

（二）

妹妹在那里摇着头说:“这些人真是的，发什么鸭子。这些鸭子，别看现在嘎嘎嘎的叫，不出半天就会被这群小孩给完给噶了。”

我突然想起了妹妹之前给我讲的，我那外甥的一段往事。

有一年过年大扫除，从一个布娃娃的内胆里面掏出了两只死鸭子。那俩鸭子已经干瘪的不成样，散发着一股恶臭，样子也十分瘆人。

妹妹当时血压就冲到了180，第一反应就是我那外甥干的。那时候他应该才六七岁，外甥女两三岁。逮住他们问，他们只说不知道。看鸭子死去的状态也有几个月了，看样子即便是他们干的也忘了个干净。

后来孩子奶奶突然恍然大悟的说，秋天的时候抓了一些鸭子，发现少了两只，只怕就是这两只了。

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那一段时间家里总是若隐若现的有一股臭味。一开始还觉得是家里进了老鼠，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一直也没有去清理，直到过年的时候才清理出来。

果然如妹妹所说，等我们准备出园子去吃中午饭的时候，有一半的鸭子已经歪头斜眼。我那大外甥不改之前的顽皮，拿着那些临死的鸭子，不停的做心肺复苏。又是轻轻按，又是左右摆弄，那鸭子任由他们左右摆弄，僵着身子躺在那里，硬是不打算活了。

孩子们有的伤心落泪，有的着急哭喊，更多的是欣喜若狂。我那大外甥跑到一块沙地里，挖了一个坑，拿树叶子包好，把鸭子给埋了。边埋还边学着大人办丧事哭丧的样子，哭了起来。那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孩子们多是无知的，看鸭子快死了，只说是鸭子累了想睡觉。小心的把鸭子放在口袋里，让鸭子慢慢睡觉。等回家，小女儿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只僵死的鸭子，大宝的鸭子也奄奄一息，等吃过晚饭也一并死了。

她们拉着我学着她们哥哥的样子，挖了两个大坑，把那俩鸭子给埋了。卖了之后，闺女们还不甘心，说还没有哭呢。我指了指屋内，说奶奶看到你们哭会骂人的啊。两姑娘一前一后跟我回了家，嘴巴里念念有词，觉得没有给鸭子哭一场，很对不起鸭子。

想想那一箱鸭子，跟随着这些孩子回了家，大部分都死在了今日。鸭子还那么可爱，愈发觉得有点残忍。

（三）

当然，我们也不能过多的苛责或者道德绑架游乐场的老板。按他们的说法，鸭子就是鸭子，本该要在人类的餐桌上。

这样给孩子们当宠物，还能给孩子们带来一时的快乐，也算死得其所。他们也不想这些孩子这么快就把鸭子养死，毕竟在城里面，有很多孩子拿鸭子当宠物养的。

这些鸭子本该和它们的兄弟姐妹一起在河沟里面嬉戏玩闹，吃菜叶子，抓虫子。等它们长大了，膘肥体壮，该杀的时候也能慷慨赴死。因为这一生它们快乐过。

我们对鸭子倾注的感情，都是我们人类的自我感动而已。

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也养过一只鸭子，在养这只鸭子之前还是一群鸭子。这一群鸭子有它们的妈妈带着。只不过它们的妈妈不是一只母鸭，而是一只母鸡。

奶奶说母鸭子很少会趴窝的。母鸡不一样，到了一定的时节，它就会趴窝。不管趴的是鸡蛋还是鸭蛋，总是倾注了所有的感情。

所以等所有的鸭子都孵出来，它也没有感觉不一样，细心的把所有的鸭子都揽进它的翅膀下面，细心的照料。

那些鸭子跟着母鸡，母鸡找到了虫子，鸭子就到嘴上来抢虫子。母鸡十分的温柔，只是一个劲的去捉虫子，给这些鸭子吃。

后来渐渐长大了，鸭子们更加野性，遇到下暴雨，母鸡焦急的咯咯呼唤。鸭子却异常的欢快，在暴雨中不停的嬉戏。

奶奶觉得这些鸭子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母鸡的保护，于是就把那只母鸡抓走，与鸭子们隔离开来。那母鸡被隔离了之后，被绑了脚和翅膀，不停的在地上呻吟，似乎是在思念和担心着他的那些鸭子们。

鸭子脱离了母鸡之后，愈加的放肆，经常去小溪边玩耍。

有一次下大雨，鸭子还在河里面嬉戏，顺着河水就被冲走了。回来的只剩下了一只鸭子。

那只小鸭子整天在我家的屋檐下，奶声奶气的嘎嘎叫唤着它的兄弟姐妹们。后来我给了它一些米和水吃。又去砖头下面翻了很多蚯蚓给它吃。自此之后，它就整天的跟着我，我去哪，它也去哪，我睡床上，它就睡在我的鞋子里。

（四）

但是我觉得那只鸭子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依然奶声奶气的嘎嘎叫，像是在思念它的兄弟姐妹，又像是在思念它的鸡妈妈。没过多久，那只鸭子就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见了。

我还伤心的哭了好久。奶奶告诉我，鸭子一只是活不了的。我那时候很不解，我就可以做它的妈妈呀。奶奶说，鸭子是鸭子，人是人呐。

后来渐渐的长大了，几乎忘记了那只鸭子的事情。直到我学了一个典故，叫青鸾舞镜。

这个典故出自南朝·宋·范泰《鸾鸟诗序》：“昔罽宾王结置峻祁之山，获一鸾鸟。王甚爱之，欲其鸣而不能致也。乃饰以金樊，飨以珍羞，对之愈戚，三年不鸣。其夫人曰：'尝闻鸟见其类而后鸣，何不悬镜以映之？’王从其言，鸾睹形感契，慨然悲鸣，哀响中霄，一奋而绝”孤鸾三年不鸣，临镜后以为见到同类，便慨然悲鸣，展翅奋飞而死。

大意是说：当年罽宾王得到一只鸾鸟，想尽各种办法让它鸣叫，但此鸟就是不叫。后来罽宾王的夫人说：“听人说鸟见到同类就会叫，为什么不挂一面镜子让它照一下自己呢”。然后罽宾王就按这个方法做了，结果鸾鸟见到镜子里的自己以后以为见到同类，便慨然悲鸣，展翅奋飞而死。

后来这个典故演化出一个成语：“镜里孤鸾”，比喻夫妇生离死别的悲哀。

这个典故后来在侯孝贤拍的电影《刺客聂隐娘》里也有演绎过。

故事里以青鸾比喻从天朝下嫁到魏博的公主。她和青鸾一样，举目四望都是异乡人，是何等的孤独和凄婉。可是没办法，她肩负了父皇的和亲职责。牺牲了自己，却可以让魏博暂时听命于朝廷，不发动叛乱。

在我们的历史长河中，中原王朝远嫁有多少公主到边疆？维系王朝的稳定。

谁的一生不是一生啊，她们是如何度过那漫漫孤独的长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