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之后——长篇连载
十九,供述之序
大厅之内我先欠起腚来对着 前面七位鬼询官点点头,又对着旁听席抱拳说道 ”各位鬼领导,专家学者老师们,先到的同志们,同胞们,你们一定知道神州北部东出榆关即进入辽西走廊地带,通往古盛京的官道(也就是现如今京沈102国道)上,有一重镇锦州座落在渤海之滨,扼住了关内外的咽喉。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屯聚相争之所,也是东北和大半个内蒙与关内商贾集散中转之地,距城西北大约八十里处有一小山村叫做耷拉腰子。
顾名思义,此村座落于丘陵环饶的一片低洼处,象似一个微形盆地,南边三里开外是半坏状山脉,其中临西南一座主峰称青龙顶,高近里许,顶部宽阔平坦,北边断崖有十余丈高,甚为险竣,南面如龙脊绵延有三里之遥。依古代兵法,此乃天然屯兵之地,断崖处难袭难攻,南边龙脊寬约三丈有余,无裸石,少植被,可供大军径直奔向连通关内外的千里官道。北面三里之外是一条带状平原,宽不过千米,两侧丘陵横列,都是断崖,通往村子豁口处断崖底部有一卧洞名为老虎洞,相传当年二郎神奉旨担山,走到此处一換肩,不慎将扁担折断,将两山对着遗落在这里,留下的扁担窝,后来被兽王老虎占据为巢。由此可以看出这里当年也曾是林丰树茂,百兽出没之地。南侧面对村子一片丘陵名叫营盘山,平坦开阔,约有十亩方圆,相传在北宋时是金兀术南侵时屯兵之所,半个世纪之前传说中的点将台尚依稀可辩,现己经被勤劳的人们辟为几亩薄田了。而后村子多处土崖断层曾发现陶片,灰烬等早期人类生活遗跡,也没人深思是怎么回事,也不懂得报告政府或考古部门,使可能具有考古价值的地方至今淹没无闻,保不定也许是考古界的一大遗憾,考古学的一大损失呢。
大清乾隆年间山东直隶一带大旱,无数灾民为求活命,成群结队逃荒关外。在一拨人群里有一钱姓老太,携三个儿子背包挑担行进在宁远(今之兴城)至锦州地段,其间老哭少啼,哀声遍野,恰逢乾隆皇帝回盛京祭祖的銮驾,也是该着这拨灾民吉星高照,是日那位爷心情不错,看到灾民们背井离乡,扶老携幼,情状凄惨,便龙心顿生体恤,传旨下去把这拨灾民统统赐封为旗民,划归镶兰旗所辖,并以鞭指地,大加封赏。于是钱氏老太携次子钱明,老疙瘩钱玉在旗官指定的翠岩山下定居下来,不幸的是老大钱福走失,直至二百年后有人在吉林省突泉一代发现他的后人。
母子三人定居以后,被官府指定为皇家庒头,管理周边大片荒原,并受命广招灾民,很快就聚众成庄是为钱家屯,后有一支受命前往这处耷拉腰子垦荒建屯,三百年来渐渐成了一个有户百余的屯落,人们嫌耷拉腰子村名欠雅,便以村北营盘山做名叫做营盘屯。
三百年的时间不过是历史一霎,对这个辽西小屯却是沧海桑田。由于历年历代只砍不栽,林丰树木己成往景,现如今是水土流失造成山秃坡黄,沟深地薄。尤其是民国六年一场大水,把村北带状平原席卷而去,冲成一条河套,原来一条刚没脚面的小溪汇成一条河流,不知何时何人依据何典冠名小凌河,顺着栢山余脉辽西丘陵的走势,七拐八旋六十四弯的注入了渤海。至使原来开山户恳占的平川良田化为乌有,成了后来的几姓贫穷人家,在解放后大打其腰,倒也是塞翁失马,这是后话。
我的上祖,大约是从老太以下第九代迁至在耷拉腰子,延至十六代至我曾祖时土地尚且不少,家境也算殷实,怎奈他老人家壮年时期误入赌局,被人设局出千,一夜之间输掉祖传良田不算,还被人扒去衣裤,只好糊一件纸裤穿返家中。
家道从自己手里败落,曾祖自觉上对不起祖宗八代,下对不起妻儿老小,便自学了弹棉花的手艺,春夏秋给人家扛活(也就是现在的打工,理论上在解放前是受剝削呢),冬闲季节一天也不猫冬,起早贪黑去十里八村弹棉花,暗里发誓要把输掉的良田买回来。也是勤劳有报,到他晚年虽未购回原来的好地,次一等的坡地所购亩数己和原来的相差无几了。传到祖父手中,他谨遵父命省吃俭用,又学得自制胡琴的手艺,音色极佳,除了自己闲时自拉自乐,过年时村里组班唱落子他给伴奏以外,还能卖到方圆五六十里之外(那个年代各个村屯逢年都组班搭台唱大口落子,也就是后来的评剧)也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可惜老人家这门绝技随着他的离世而失传,未留下一点一滴,太可惜了。
祖父禀承父命,也是那个年代社会风俗观念使然,一生拼命攒钱罝地,一年下来豆腐不买一块,鸡蛋一个不吃,积攒一篓便去集上卖掉,任是儿女如何馋涎欲滴,不到逢年过节绝不称哪怕半斤猪肉,零钱凑整钱,够买一垄买一垄,能买一亩买一亩,到土改的时候终于买上了足够后来儿孙大倒其霉数目的土地。那个年代人们在农忙之余好结帮成队,赶着毛驴往返于赤峰和锦州之间倒腾羊皮羊毛,绿豆盐酒之类获利,以期增加点收入。大概齐和滇藏一带早期的马帮差不多,只是这里的文化历史积淀薄一些,起不出如马帮似的名头,只管那种商业行为叫赶驮子的。那年月各处胡子遍地,劫匪丛生,经常有抢劫发生,不但伤财,有时还会丢了性命,为了自保人们就自发凑然买枪,有钱的户便自己独买一条,武装护驮。据说祖父虽然不够身强体壮,出于公认的日子不错,不独自拥枪,怕人家说死抠子,没有集体责任感,便自己买了一条汉阳造,还练就了一手好枪法,能枪打乌鸦。
在我幼年的记忆里,祖父中等偏高的身材,面容清瘦,一缕俗称山羊胡子的白须,属心慈面矮之人。
一天我姑奶的小叔穷的没法了,要借爷爷的枪去干几票抢劫,他怕这个祸头亲戚做恶连累自己,又怕明着拒绝伤了亲友面子,没别的办法,决定把枪卖了避事。却不想买枪者试枪当中误伤了人命,试枪者逃之夭夭,祖父却被人讹去大笔钱财,不得不卖掉一半田地还举债三百大头光洋,倒也好,后来的土改时只落得个富裕中农,也就是上中农成份,离地主富农这归于敌人阵营的成分只差一分二厘五,虽然也是吃蟞受气的角,也比地主富农挨斗挨揍强多了。说老实话等到成年懂事以后,一提起家庭出身,对当年讹爷爷那户人家还滿怀感激之情,捎带着埋怨他们干嘛不多讹点,或许我们也成贫下中农后代,一生的运道也就改写了呢。
”哎,哎!钱希雨,让你做人生供述,干嘛扯你爷爷,太爷十八辈祖宗那里,不觉得这有点驴膝盖掛掌,离题太远了吗?”七鬼官当中个子最小那姓扬的发话了。
”不是,——”。我刚要解释,姓牛的也发话了。
”不是啥?想绕啊!”
”不介!咋说呢,我他咋就成绕了呢!看你们一个一个人模鬼样的,不至于啥也不懂吧!”
我也来劲了,还能给谁咋着咋地啊,反正也是鬼魂一个,再不济又能怎样,想用大嘴巴压人,甭想!
” 放肆!”
丁头发火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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